此言一出,乌泯妻与阿宝皆是愣神,怔怔看着她。
阿宝孩童心思,悟空的此番自白近乎惊掉了他的下巴,他不可置信望向拉着自己的乌泯妻,却看到对方涨红羞愧的脸色,那句幼稚的“不可能”咽回肚子里。
他向后又退一步,小脸上写满诘问,仿佛眼前的乌泯妻才是那异于常人的怪物一般:“王姨,你怎么可以这么想?”
乌泯妻只觉得双颊温度烧得更热,阿宝目光里的烂漫澄澈,是最锋利的剑,刺得她不敢看,不敢答。
六耳自诩看多了人心的尖酸自私,可眼下也忍不住觉得心寒,望着乌泯妻那尴尬窘迫的模样,出言讥讽道:“怪物?没我们这俩怪物,你们村现在可就是全村人都下地府去给阎王排队报到了。”
乌泯妻脸上绿了紫,紫了绿,最终破罐破摔,厌恶地瞪了二人一眼:“话虽如此,但你们要是没有来我们村子,那群妖怪也不会找过来!昨晚我也听到了,他们本来是要找你们师父不是吗?归根到底还不是你们惹来的灾祸?”
“你——”
“你胡说,明明是那群妖怪最可恶!”阿宝忽然厉声打断,活像是一只生气的牛犊,气恼中总有种憨态可掬感,“悟空姐姐是为了保护我们才变成那样的,她救了你们呀,你怎么可以这样说!”
乌泯妻再次缄口,再聪明**的心思,遇到阿宝这样单纯的稚子心,也会让充足的理由变成借口。更何况他们村中剩下二十多人安然无恙是事实,根本找不出话来反驳。
辩理说不过,乌泯妻只得发挥成年人那点霸道流氓的特性,强硬攥起阿宝往远处走:“少废话了,就算你说破天,再有理,也不许靠近她们,跟我走!”
阿宝气恼,连踢带打,可还是拗不过成年人的力气,被硬生生拖着离开了六耳和悟空的视线。
成年人的丑陋在阿宝的映衬下被无限放大,六耳看着乌泯妻的丑态,愈发觉得不满愤懑。
然而,一双手忽然搭在她的肩膀上,语气淡漠平静:“回去吧。”
悟空转过身,步伐还不算很稳,但仍倔强地拉着六耳移动。
六耳疑惑片刻,便急忙改回搀扶她的动作,说:“你不用为这种人生气,世人多如此,升米恩斗米仇,总嫌人给自己的好处不够多。”
悟空只是笑笑,眉眼不见愤怒,仍是那种让六耳不忍久看的平静的哀伤。
半晌,悟空没来头长出口气:“气什么呢,她并没有说错。”
“孙悟空......”
悟空没理会六耳的叫停,继续苦笑:“反倒是阿宝说错了,昨晚那时候,我的确仅仅是为了享受杀戮的快感,才做出那些事。”
“那不是你的错。”六耳连连摇头,“而且,那都是暂时的,你不必如此难过。”
熟料悟空忽然站住脚,直直盯着六耳的眼睛,似笑非笑:“暂时的吗?”
六耳哑然。
“有时候真希望我不是个见多识广的人,这样起码容易被骗,能傻傻地相信谎话。”悟空越笑越苦,神情颓然,“妖族历来善少恶多,就是因为杀戮、鲜血对妖来讲就是最上瘾的毒药,一旦沾染就难以摆脱。就算是积攒灵气诞生的我,也无法免俗。”
她摸了摸自己胸口妖灵的位置:“更何况,现在我妖灵里还有这么辛辣诡异的邪气蛊惑。若是一开始没有触发它还好,但阴差阳错,我大肆使用法术,已经让邪气浸染到了覆水难收的地步。恐怕这之后,我的魔化会越来越频繁,越来越难以清醒,到那时,无论是恶贯满盈的家伙还是善良无辜的**,在我眼里,都只会是猎物。”
两人站在房屋门前,相顾无言。
无力感似冷风,无孔不入,窜进衣袖,钻入心底。
悟空指做木梳插进头皮,梳走被吹到脸前的头发,望了眼开阔的天空,复杂不安的内心和那清澈如洗的碧蓝形成鲜明对比。
“我不生气,六耳。我是在害怕。”悟空终于低下头,“我怕我会变成没有理智的怪物;我怕我会伤害你们;我怕我的内心只剩下嗜杀嗜血的丑陋;我怕努力倔强了这么久,甚至曾组织妖族们大闹天庭去反抗,去想证明别人对妖族的都是偏见、是错的,自己却最终回到了所有人都认为的妖会走上的道路上。”
她看了眼自己的伤口,默默捂住脸,有种说不上的疲惫感。
“六耳,我讨厌现在的自己——会被邪气蛊惑,会拥有如此残暴的本性,而且,竟还能在迷失的过程里享受到快感。”
六耳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可聪明脑子此时也派不上了用场。
因为悟空所说的,曾也是自己的心路,这份打击远比魔化本身还要残忍,即使有一天得到消除那点邪气的办法,可已经唤醒的本性会成为**,永远藏在土壤里,永远成为心中抹不掉的阴影。
“悟空,会过去的。”最终,她也只能淡淡安慰,并且试着用转移话题的方式让悟空不再去想此事,“而且,对于你的魔化,你就没意识到什么不对劲吗?”
悟空放开手,看着六耳严肃的神情,沉吟片刻,点了点头:“的确,虽然我会发生魔化是有邪气这个缘故。但是,真正想要让修行者走火入魔,那就必须有一个条件——”
“走火入魔者曾经历过滔天的愤怒和无尽的悲伤。”六耳补充了下去,“我一开始会误判,和这也有关系。我是浸泡在痛苦的土壤里诞生的,即使师父已经安慰了怨灵,但那些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