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么会讨厌你?”即便是心情仍然有些许沉重,悟空也被莫文的这句话弄得哭笑不得,“你明知道我真正讨厌的反而是这种以出身区别对待他人的歧视。”
“那也是在和你熟识之后知道的,毕竟在我的成长经历中,半妖既不是妖,也不是人。人们厌恶他们有妖怪的肮脏血脉,妖怪鄙视他们展现出人类的脆弱无能。「非我族人,其心必殊」的含义我近乎尝透了。”
地上的冰雪逐渐化成冷水,散发着丝丝冷气,悟空摇摇手,示意莫文挪到了另一处大树旁边靠坐。
“更何况,即便是后来发现你们不会歧视,我也害怕你们会觉得我「很不同」。比如碰到别人说这类的话题,你们就会对我露出担忧的目光,或者我去作战时,你们很可能还会担心我情急之下力量暴走,等等......这些都是无形的压力,我知道它们不算是恶意,可仍然会给我一种感觉——孤独。”
悟空静静听着莫文一句一句地说完,两人互相抱着膝盖坐在月色中。
过了一会儿,悟空才轻轻点着头道:“原来如此......”
原来他之所以敢说他明白,是因为他的的确确也有着与她相同的境遇。
原来造成莫文心性敏感细致的,是不能被选择的无奈的出身。
莫文的父亲是阴阳师,却和他的母亲结为连理,以前她还觉得莫文父子作为青城山朱家人流落在外说不通,如今知道这些始末,疑惑自然也被消解。
世人多好排除异己,以谋求一份通过欺辱异类获得的满足感与自尊心。
莫文能懂她如今的心绪,可悟空却不敢去想,莫文和他父亲经历过的是怎样的灰暗。
偏偏关于过往的描述,莫文言语中透露着轻描淡写,那不是因为疼痛轻淡,恰恰是因为疼痛地持久又深刻,才慢慢逼迫身心去习惯了它。
“莫文,那你为什么现在会想说呢?”
莫文抬头看着夜幕,有一种回到小时候,由父亲陪着偷偷坐在房顶上的感觉。十年沧海,可这夜空的景色从未有任何改变。
“这是一点引子,我还有话没说完呢,”莫文想起了更多的事情,笑得格外甜蜜,“你知道是什么陪伴我熬过了那个黑暗的日子吗?”
悟空看着他灿烂的笑容,恍惚中猜到些许。
“是你啊。虽然是戏文里的你。”
扶风飞过,莫文的话不再带着淡淡的哀伤,而仅仅是由衷的快乐:“因为通过戏文,我知道了有这么一个家伙,不畏惧任何困难挑战,从不相信自己会有做不到的事,想要什么就一定会竭尽全力去达成。戏文里的「孙悟空」给了我面对这一切的勇气。”
莫文把头重新低下来,转过去面向悟空。
他直视悟空,不卑不亢道:“等遇到你本人,我更是觉得这一点只会有过之而无不及,所以,师姐,我不认为你会输给这股邪气。就算前期需要我们去唤醒你,我也相信你终究会战胜它。而如果,真的有一天你成为了魔,那也一定是因为你想去这么做了,而不是被夺走自我。对不对?”
悟空愣住了。
“认定了一条路就可以不畏任何地走下去,除了自己,没有任何东西可以逼迫你去成为某种存在。这才是你,齐天大圣孙悟空,不是吗?”
夜风起,心幡动,冲出薄雾,豁然开朗。
仿佛是被温泉完全包裹,不再有任何的冰冷,整个身躯都是暖洋洋的。
“莫文,谢谢你。”悟空浅浅一笑,站起身,“快回去吧,别让他们担心太久。”
虽然本意是希望悟空恢复,但真的做到,尤其是看到悟空身上已经全然不复任何先前的颓唐,前后差距格外尖锐,莫文还是觉得有点不真实。
悟空拽着他站起来,他才有所反应:“哦......哦哦!”
回去的半路上,一声火药味十足的怒吼吓了他们一跳。
认出来是六耳,二人更是惊奇,不免忧惧。
等跑回小雷音寺去看玄奘的情况,他们却发现六耳已经带着悟净飞了回来,同样被叫喊吓到的寺中僧人披着薄衣探出脑袋查看。
“悟空,你回来了,还好吗?”看到悟空,玄奘又惊又喜。
悟空冲他笑笑:“已经没事了,害师父你担心了。”
“没事就好,”玄奘这才放下一半的心,转去看向六耳,“六耳,刚才的声音是......?”
六耳看了看他和悟空,别过头:“没什么,找不到悟空太过着急,结果忍不住喊叫了。烦扰到寺中诸位,实在抱歉。”语落,她往前一步,冲那一圈僧侣躬身赔礼。
好在僧侣们大多宽容随和,真正睡着的也不多,因此没有太过计较。玄奘又带着徒弟们赔了一圈不是,这才领着他们回偏院。
临进门,悟空拉了拉六耳的袖子:“六耳,饿吗?我们去弄点吃的吧?”
其他人没有在意,只当是悟空昏迷许久,肚子真的饿了,还给她们俩指了指可以去的后厨在哪儿。
但六耳却意识到悟空这个邀请背后恐怕藏有深意。
谁知悟空一走进后厨,也不点灯,就这么开始抹黑找可以生吃果腹的食材。
六耳凭借微薄的光线看着她的背影,有些摸不着头脑,想问又不敢问。
过了一会儿,悟空摸出两只生红薯递过来:“只能找到这个了,拜托,帮忙烤一下?”
六耳:“......”她默默接过,三昧真火不到一会儿便烤透了两个红薯。
看悟空抱着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