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居正没接话,而是沉吟了片刻,吩咐姚八道:“把双林请来,大家议一议。”
冯保本来是在馆驿里避难,免得回京之后面对王锡爵等仕林中人的疏救,来个眼不见为净。等到听了范进的主张,他的眼睛也自一亮,“太岳,范进这办法不错,这么一来既放个交情给老王,也不让那些人好过。至于邹元标他们的处置,外放!”
张居正点着头,“贵州素为贫瘠之地,民风剽悍而少教化。就让邹元标到地方去做教官,至于伍惟忠,他的身体不是一直不好么,让他回乡养病便是了。”
冯保又道:“方才退思提到的秦元庆,这个人……得升官啊。”
张居正点点头,“老夫有分寸,回头就让吏部安排一下他的升转。”
范进心中暗自佩服,这两个官场老手阴人的本事并不在自己之下,只一提了个头,便有了一套完整的阴人方案出来。把邹元标扔到教育水平菜鸡的贵州去当学官,就是为了不让他出成绩,有张居正在上头压着,就算邹元标真把当地教育做出番成绩来,皇帝也不会看到,科举时贵州籍学子也难免被区别对待。
而冯保对秦元庆的手段更为狠辣。仕林之中,肯定有人会怀疑花正芳遗章的真实性,但是文字在那,谁看也看不出毛病,但是心里肯定有所怀疑。自己把奏章给他,算是丢锅初步,冯保的这手升官处置,等于是把锅扣实,让秦元庆连丢锅的可能都没有。
只一想到他上了这遗章,又升了官,大家就会认为遗章的问题肯定是他搞的鬼,自己的嫌疑就被洗刷干净。至于所升的官职,自然是有职无权那种明升暗降的机构,日子还未必有巡城御史好过。
这倒也算是帮自己的忙,范进自是领情。向冯保道过谢,他又道:“第二件事,就是世伯得回趟家乡。”
冯保道:“这可使不得。太岳回乡,那我们前面的事不是白做了?再说眼下朝廷里这么多事,又怎么走得成?”
范进道:“回乡不是守孝,而是办丧。毕竟老太爷死丧在地,为人子者,怎么也要回去料理。再说老太夫人还在家中,也应请到京师来纳福,这事也得相爷去办。至于朝中之事,可以递补辅臣,把小事处理掉,至于大事……看万岁的意思,实在不行还有八百里加急可用。”
张居正看看范进:“那样一来,老夫便不能坐船,只好乘轿了。”
“这倒是不错,水路太快,驿马怕是追不上,只怕要误事。”
冯保也明白过来,范进这是替张居正在收买大臣,也是尽最大可能释皇帝之疑。眼下张居正回朝其实也没问题,可是难免还是有大臣认为一系列的事都是他在操纵。只有张居正自己到家乡去,才能彻底洗脱嫌疑。内阁里递补的大臣,其实就是张居正收买的手段,被递补进去的阁臣,都是张的党羽又或是他所看重的人,不管是谁入阁,都要见他的情。
至于大家在内阁里是否肯配合张居正,那都不是问题,吕调阳、张翰这么两个重要角色都轻松斩于马下,谁要是还不肯服从调遣,也不过就是举手之劳。冯保点头道:
“退思说的不错,太岳你得注意一下名声了。先有邹元标等人上疏,后有花正芳死谏。这个风气不好,如果你这个时候回去,再有个疯子跳出来,不见得次次都这么好命。退思,你这次算是立了大功,等到进宫为天子侍读,跟先生好好读书,将来前程不会差劲。”
范进摇头道:“这是小侄想说的第三件事,我也要告辞出京。”
张居正不解道:“出京?你要去哪里?眼下馆选虽然未开,但是内阁里补了人,接下来肯定就是要开馆,你这个时候出京,不是误了前程?”
范进道:“我问过了,花老的遗孀要带孩子送灵回乡。花家在京里没什么人,孤儿寡母如何走得了这么一段路,总得有个人送她们才行。小侄不才,愿意应下这差使。”
冯保道:“这事不用你,我找几个人。”
张居正笑道:“那不成了押送?退思的意思我明白了,他是不放心这一大一小回乡,怕有心人拿他们做文章,从口中问出些什么来。这事是退思想得周全,可是对退思你来说,这不公平。”
范进道:“为世伯分忧,赴汤蹈火再所不辞,不过是一翰林身份而已,小侄不在乎!当日世伯问过小侄,人皆重京官轻外任,小侄就说过,在心中并无这等贵贱之分。这话在今天也是一样,小侄心里,京官外任不分高低,能否入翰林院,也看得不那么重,只要为世伯出力,在哪里都是一样的。何况将来世伯要行新法,地方上总要有人才行,您在京中九天之上,发号施令调度千军万马。下面总要有人给世伯当耳目,看看下面的人是否真的按您的意思行事,还是把好经念歪。朝堂之上人才济济,不缺小侄一人。而下面的官吏,总要有人肯对世伯说实话,也敢对世伯说实话。”
张居正看看范进,“退思,你说的固然有道理,可是如今人人都想往上走,没人愿意待在下面。你这样选,等若是为了替老夫解决隐忧而牺牲自己的前途,这便让老夫很为难了,不知该如何酬庸补偿你所作出的牺牲。”
范进洒脱一笑,“世伯客气了。一家人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