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与徐六交情不深,且她又是贵胄子弟,论起生活来比时下大多数女人都要好过得多,但是看到她现在这副柔弱的样子,范进还是忍不住想要可怜她,不忍心真让她去做尼姑。他看看徐六脸上的面纱道:“六小姐还戴着这个?这么热的天,你不嫌闷么?”
徐六低下头,“我太丑了,不戴着这个,就不好意思说话了。”
“六小姐这说的怕不是真话。想六小姐花容月貌,连舜卿都说自己颇有不及六小姐处,又怎么会说个丑字?想必是你嘴巴上叫我姐夫,心里看不起我,所以呢戴着面纱,就是提醒我,不配看六小姐的脸,一定是这样。”
徐六听了这话只当范进真的如此想,连忙道:“没有,真没有这个意思!我今天来就是想请姐夫看看我写得东西的,怎么敢看不起姐夫。”
“若不是这么想,那就把面纱摘了。否则我就当你看不起我。”
“好……好吧。”
两个婆子对视一眼,心道:自家小姐在家里说一不二,这面纱打死都不摘,谁要摘她面纱她就要大哭大闹,连夫人对她都没办法,遇到这姐夫就像个小可怜似的被拿捏着,看来倒是一物降一物,也不怪夫人不禁止小姐与这范公子来往。
徐六此时小心翼翼地摘下面纱,抬头看了眼范进,又自卑地低下头。“是不是很丑啊,一定吓坏姐夫了。”
范进摇头笑道:“这话便不对了。六妹这么美的娘子若说吓坏就错了,应该是说把我美坏了。”
徐六的脸本就白皙,加上常年不事劳动,出天花后又始终戴面纱,便更加白嫩可人,望之如瓷,当真称得上吹弹得破这个评语。这时得了范进的夸奖,就见两朵红云在脸上弥漫开来,一直蔓延到耳朵,红若彤云,更加几分可人之态。
其实她的相貌本来也很美,只是与张舜卿那种倾国倾城且异常张扬的美不同,属于温柔可人,十分耐看类型。这时穿着不合身的长衣,再加上这羞态,就更惹人怜惜,明明是个大姑娘了,反倒是像个小孩子。低头懦懦地嘟囔了一句什么,却是听不清。
范进见她受窘,连忙转移话题道:“方才六小姐说做社是什么社啊?我只知道东南文士喜欢做社,女子也兴这个?”
“就是……就是男人做,我们也要做。”徐六声音比方才还低,不仔细听都听不清楚,眼睛不敢看范进,只把怀里一直紧抱的木盒举起来放到桌上。“我们几个女子组了个海棠社,做诗写话本。小妹是社首,这段时间写了两部文章,已经刻板印了出来,还有几位姐妹的作品也在里面,请姐夫……上腕。”
范进这才明白,原来这木盒子里装的,是这小丫头自己写的稿子,难怪如此在意。其实不用看范进也知道,这里面出不来什么好货色。徐六自身固然有文采,但不代表能写,那一干所谓同好以她为首,多半是看重魏国公财雄势大,找个金主方便出版,自身的学识又能高到哪去。
范进不记得这个时代明朝出过什么有名的女性家,也就不看好海棠社的文章,但是身份限制不看不合适,只好打开木盒,将里面的几本书目拿了出来。
这几本书都装帧得十分漂亮,用纸质量也上乘,以话本这种形式来说,书做这么好,多半是赚不到什么钱的。好在魏国公府也不指望这点收益,全赔了也没人在意,主要是哄六小姐高兴。
范进随手翻动着书页,见里面的内容果然如自己所想,无外是千金小姐后花园,落难公子中状元,并无甚稀奇处,文字上也较为稚嫩,估计作者的年纪也不大,好多地方还能看出摘录他人的痕迹乃至整段照搬。
如是看了几篇,就在范进觉得索然无味时,忽然被眼前最新的文章吸引住。首先文字很优美,与前几篇的文笔相比有天壤之别,其次题材有亮点。虽然依旧是公子落难,丈人悔婚,可是自幼定亲的小姐已经病故,坟头草都已经几尺高,这怎么圆?难道是后面出来假死梗?还是代嫁梗?可是员外只有一子一女,没有人可用啊。
范进来了兴趣,继续翻动下去,但没看几篇,他就猛的把书扣在桌上,对徐六道:“这……你这社里都什么人啊?这写的是什么东西!为什么书生和小舅子在一起了,还……还生了孩子!这怎么回事啊!还有里面写两个男人在一起搞那些东西……你个小姑娘也敢看?”
徐六一脸无辜道:“这有什么不好么?姐夫也是进京赶考过的,如何不知翰林风?若是姐夫入了翰林院,也要这样啊。再说我又不是小姑娘,那些东西我都看过了,还有的我自己也写过啊,有什么关系?姐夫快点看我的,看我写的好不好?”
她作为首领,文章在最后面。范进大脑还处于雷击状态中,一下没反映过来,过了好一阵,才把注意力放到徐六的作品上。只见其题目是:霸道姐夫丑姨妹,心里略微放松了些,总算不是霸道姐夫俏舅子就好。
再看内容上,范进不得不承认,方才那篇文虽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