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者说来,那些丝商和黄恩厚合作,肯定也是有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在里面。如果不答应他们一些条件,这些人犯得上出来替自己指正黄恩厚么?就像昨天晚上,他在酒席上出示上谕,已经暗示黄恩厚这次不可能翻身,可是也不见有任何一个衙门上门落井下石,这种不合常理的表现只能说明一条:他们有把柄在黄恩厚手里,出来指证黄恩厚自己也会死,所以他们不敢。
官员不敢,商人又如何就敢了?
能让他们出面的唯一原因,就是足够的利益。只有让他们得到好处,这些人才肯为自己出力。宋氏的模样、黄恩厚的嚣张、以及昨晚自己亲见的那些珠宝细软……一幕幕情景如同走马灯般在眼前晃来晃去,过了许久,朱琏才道:“这件事太大,我做不了主!”
“大家当然知道这点,所以只要少瑚肯表个态度,附署姓名就够了。”
“那谁负责上奏章?”
“当然是我了。”范进一笑,“父母官么,不做这些还叫什么老父母?我上元县的考绩,未来就指望这些了。这个险只能我来冒。”
分明是张相撑腰,有什么险可冒?朱琏心里鄙夷了一番,但还是点头道:“既然如此,我答应退思,我可以在这份奏章上附署。不过将来要是出了纰漏……”
“范某一力承担。”范进拱手一礼,又道:“黄恩厚那老狗呢,我去见见他,省得他嚣张如此。”
黄恩厚所在的书房里,此时已是烟雾缭绕,上好檀香的味道,熏的满室芬芳。一尊高大的佛像被放在书房里,正含笑看着世间众生。
范进走进来时,黄恩厚正跪在佛前念叨着什么,手上转着念珠,范进也不理他,只在佛前转了转,冷声道:“仁圣要你代替老人家念经,要的是一个忠心。做奴婢的对主人家,首要就是个忠字!如果一个奴婢不忠,天理难容!打着主人家的名号,腾挪库银乃至军饷,用主人家的钱采办货物,说来倒也是冠冕堂皇。可是把主人家的钱塞到自己口袋里,这怎么也算不上一个忠字吧?更别说再借着这个名目,到民间盘剥百姓,乃至白日行抢,坏了主人家的名声,这样的奴婢还有资格替主人念经?简直是笑话!你念得越多,罪孽就越多,我要是佛爷,第一个就显灵劈死你!”
黄恩厚充耳不闻,过了好一阵才道:“咱家这替太后诵经,哪有你个芝麻官喊叫的地方?没规矩的东西!放宫里早打死了!”
“我知道。但是对上不忠的奴婢,也犯不上讲规矩。替仁圣念经……你不配!”
“少来这套,配不配你说了不算,仁圣和天家说了才算。至于往我头上扣屎盆子,那是你们文官惯用的手段,咱家不在乎!”
范进冷笑一声,“黄恩厚,你知道罗武当时为什么要杀进内织染局么?除了要找黄继恩算账,给那些机工出气,另外,就是要把你这老狗钉死,不让你在江宁继续为非作歹!你自以为很聪明,借着一场奴变,让江宁乱成一锅粥,别人顾不上查你的时候,你就可以把亏空补上。可是没想到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罗武先闹了内织染局,让你的谋算全落空了。”
“少含血喷人!奴变是你们文官的事跟咱家不相干。我最多认个失察之罪,其他的罪名,往我身上放,你自己不嫌寒碜么?”
范进冷笑一声,“黄公公,你铁嘴钢牙,自然不会承认。而且你给那些阿鼻们提供的兵器上,也确实查不出什么,连那位经手人都死掉了,自然可以推个干净。不过你忘了一件事,罗武就在我的衙门里,我之所以不杀他,也不给别人杀他的机会,就是为了从他那里搞到足够分量的证据,除掉你这颗毒瘤。罗武在内织染局里发现了不少东西,包括几件剩余的兵器,外加你私织的缎匹。每年你挪用款子虚报价款,除了自己贪墨之外,另一件事是做什么,不用我多说吧?这些年海上销的丝绸,有多少出自江宁,你真当我查不出?”
黄恩厚看看范进,“你想翻这个账?好啊,咱家等着你!你够种就把这账翻出来,看看咱们两个谁死在前面!”
范进笑道:“黄公公,感谢你好意提醒,我很清楚这些丝绸的生意关系到谁,又关系到哪一层。但是这些人,吓唬不住我。过个一年半载,这生意会从暗变明,再过些年,跟你做生意那些人,会变成我的生意伙伴,如果不愿意的,就只好出局。你说这账我有什么不敢翻的?你以为烧了账本,死了经手人就没事了?我给你提几个醒。”
“黄继恩那帮狐朋狗友没死绝,他这些年为你办事,很有些人跟他吃饭。你把黄继恩踢出去给罗武杀,当时看是没错的,可是其他人的心凉了,他们谁还会再保你?他们知道的没有黄继恩那么多,但是也不是一无所知,这些人是干活的。你那些藏在外面的银子埋在哪里,他们自然会知道,如果不是因为奴变之后官府查的严,早就自己去挖了。有他们招认,那些钱肯定保不住了。再有,就是城里那些士绅商贾……”
“他们敢!”黄恩厚表情狰狞。
范进冷笑道:“他们确实不敢,毕竟大家也有把柄在黄公公手上么。不过人为财死,鸟为食亡。那些人什么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