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弼下令让辞曹一路不得停歇,日夜兼程,只用了八天时间,两封赤玄囊就被送入京师丞相府中。
这已经是广陵到京师时间上的极限了,此事之急重,方弼之贪功,可见一斑。
奏疏送到相府后,门房原本以为只是两封普通的地方奏事疏,直接送入了奏曹。
奏曹史看了奏事疏的内容后才发现不对劲,立马呈报给丞相长史,丞相长史不敢隐瞒又呈报给丞相司马和,司马和看了之后也是心惊肉跳。
现在天下靖平时久,吴王鲸吞朝廷两万县民,吃相太难看。
他这一举动,可以让人理解成很多种意思,但是要用哪种意思来处理,这让司马和很难办啊。
要知道。
自姜意亲政后,李承就曾几次在朝会上提出过:太祖有天下,矫前虞郡县之枉,徇南北分封之制,剖海内而立宗子,封功臣。然而封建之始,郡国居半,只闻有叛国而无叛郡,前虞制之得亦以明矣。
以此来告诫当朝天子。
尤其是那句“只闻有叛国而无叛郡”,让满朝文武想起了孝文皇帝时期有几个姜氏诸侯勾结豪强连番作乱,虽然影响较小,但是也足以让天子和诸侯之间产生了一定的间隙。
可是!
姜意之所以能登极上位,全是常起与各诸侯王只见妥协的产物:朝廷让出地方上的部分权力。
这事虽然大家都心知肚明,但是从来没人敢去挑破。
后来李承几次上疏请求姜意下令收回诸侯王“自置吏”的权利,认为这足以让诸侯王拥权自重,滋养祸心。姜意皆以君无戏言,朝廷政令不能朝令夕改,否则反复之下必遭致天下诸侯反噬为由暂时弹压了下来。
但是李承并没有就这么放弃,又上疏《论推恩策》,进言“众建诸侯少其力”,可以允许诸侯封国由多子裂土继承。这一举措虽然被姜意首肯,但是这个策略需要长时间的积淀,一时间看不到任何成效。
由此可见,姜意和姜氏诸侯之间因为李承的出现,关系开始变得十分微妙。
此时吴王却要搞事情,司马和觉得此事牵涉过大,不敢擅下定夺,想了一番后还是决定拿着奏疏入上林宫求见天子姜意。
司马和入宫后立刻受到了姜意的召见。
当姜意手上拿着司马和递上来的那一张看似平凡却沾满了血渍和污渍的麻布,他心中隐隐有一股不好的预感。
半个时辰后,御史大夫领内史事李承匆匆赶到上林宫。
待进入前殿后,发现殿中已是满地狼藉。
龙位两旁散落着许多奏疏,一旁还有烛台、帷幔皆被打翻在地。
在天子之前黑压压的匍匐着十几个人,跪在最中间的是丞相司马和,两旁颤颤栗栗跪伏着十几名黄门和侍御宫女。
而皇位之上,天子姜意正盯着身前的案桌,一副怒不可遏的样子。
李承原本按例在御史大夫府内处理公文,正忙碌呢突然有一个小黄门匆匆来报说皇帝急召,李承当即放下手头之事起身入宫面圣。
进宫后看到眼前这幅场景,还道是司马丞相惹怒了天子,连忙急步上前跪在司马和一旁,行了一礼后才开口说道:“见过陛下!”
按夏制,臣子朝见天子是无需行跪拜礼的。
但是眼前丞相司马和不知道为何跪拜在地,身为御史大夫的李承也不好意思自己一个人站着行礼,因此也跟着行了一个跪拜礼。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正在气头上的姜意看清了来人后,才稍微收了点情绪,坐正了身子道:“李卿免礼”。等李承站起来后,姜或才看了一眼身前跪成一片,讪讪说道:“你们也都起身吧。”
“喏!”天子有令,众人这才从地上爬起来。有几个机灵的黄门赶紧上前收拾掉落一地的奏疏。
“陛下为何事动气?臣可以为陛下分忧一二。”众人都站起来后,李承上前一拜,稍微化解了一下尴尬的气氛。
“把这拿给李卿看看!”姜意对着身边刚起身的黄门示意到。小黄门矫健的上前拿起摊开在桌上的血布和竹简,送到李承身前。
李承刚从小黄门手上接过血布还没开始看呢,龙位上的姜意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这两封奏疏,李卿应该很有兴趣。”
听姜意这么一说,李承犀利的眼神在血书上扫了一眼,才片刻便阴沉着脸色把血书塞给小黄门,又拿过竹简查看了起来。
“臣以为吴王一事,可召公卿举罪议!”手中的竹简也看完后,李承阴沉着脸说出了一个在场众人谁都没有想到的词。
不过别看现在李承脸色阴沉,但是没有人会察觉到他的眼角有那么一丝得意。
一直以来李承处心积虑就是想要一展手上能为,替天子除去诸王的手中的权柄。但是苦于各种力量的掣肘,一直还没有找到有力的突破口。
但是眼前这两封奏疏,让他看到了一个突破口。
那就是罪议!
诸侯王最大的依靠的什么,不就是拥立天子有功吗,天子不好直接降罪吗?那就用罪议来制裁你!
罪议制最早是孝武皇帝即位后所设的。
太祖皇帝打天下时,从龙有功者凡百八十人,太祖发丹书铁券,允可免降罪一次。
太祖皇帝死后,孝武皇帝即位。有些功臣自恃开国有功,又有丹书铁券护身,在朝中结党营私,为所欲为。孝武皇帝苦无良策可治罪众人,时太傅上疏可设罪议,召三公九卿共同来议此人之罪,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