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撄宁跳下墙垣,腿的确麻得厉害。她缓了缓,强撑着走到方暨白身边,向他施了礼,心中却并无忐忑。
她也想得到,方暨白身边自不乏武功超群之人,他一早就知道她的存在,她并不感到意外。既然这么长时间,他一直不动声色,那便说明,他并不防着她。换言之,他并不防着李为止。
“李大人派你来的?”方暨白摸着下巴上的山羊胡子看着她,满脸和颜悦色,在夜色里,分明就是个对晚辈慈祥又宽容的长辈。
“不是。”撄宁却道,“是我自作主张,偷溜出来的。”
“你倒是厚脸皮,听了我的墙根子被我捉了个正着,竟连一丝羞愧之意都没有。”方暨白说着敛了笑意,故作出几分严肃来。
“若非大人愿意让我听,我岂能听得这许久?”撄宁低眉敛目,羞愧不足,谦恭有余。
方暨白一听这话,更是不会责难她了。
他“呵呵”笑了两声,随即问:“听出些门道了?”
“适才那人,当真是十三起命案的案犯凶手?”撄宁正经下来,抬眸看向他,渴望他给出一句明话。
“的确是他。”方暨白道,“只不过,他背后自然还有旁人。”
“适才大人为何不让他说下去?”撄宁问。
“把矛头指向公主的谎话,无非是些胡言乱语,不听也罢。”方暨白道。
“大人如此笃定,难道就那么相信,此事与公主,绝无干系?”撄宁又问。
“此事若真是公主在背后指使,公主岂能傻到,到头来又把自己给搭了进去?”方暨白笑着,对此深信不疑。
撄宁则是笑了笑,无意道:“若公主正是知道所有人都会这么想,才无所顾忌,哪怕引火烧身,也不怕呢?”
她本一句无心之言,方暨白听了,却是愣了愣神。
撄宁见状,忙道:“我就随嘴一说。其实不说这件事,单说城外匪徒集结叛乱一事,我和李司教就怀疑过,是有人想要设局针对公主。”
“噢?何出此言?”方暨白给了撄宁一条板凳,示意她坐下来,慢慢说。
撄宁的目光,扫过袁彻等人,略显犹豫。
方暨白会意,却道:“这些人都是多年来与我出生入死的,卓司徒能与我说得的,他们自也听得。”
“可我要说的,是李司教并不会让我透露给任何人的。”撄宁一脸凝重,“事关重大,我只信得过大人您一人。”
方暨白更是好奇,当即挥了挥手,让袁彻等人都退了去。
撄宁这才没有犹豫,将楚王墓一事,事无具细,和盘托出。
对于公主李令月亲临楚王墓,拿走前朝精良武器的制作图册,并试图杀害刘九阴一事,方暨白听后,大感震惊。
公主沾手火药武器,足可见其野心。此事若传到太后那里,后果不堪设想!
“我和李司教皆怀疑,是刘十三郎在报复公主。”
“恐怕不是简单的报复。”方暨白思忖道,“若只是简单的报复,凭着太后对刘十三郎的恩宠,刘十三郎找个机会在太后那里吹吹耳边风就成。”
“那大人可以确定,此事就是刘十三郎在背后捣鬼吗?”撄宁问。
方暨白沉默了片刻,神思还有些恍惚。
撄宁静静地看着他,并不打扰一位智者思考问题。
良久过去,他终于回答了她的话,“无凭无据,一切,就都只是猜测。卓司徒,你今天跟我说的这些,很重要!不过,我有一事不明,你就不怕我立即将此事禀知太后?”
“事情未查清楚之前,方大人又岂会轻易下定论?”撄宁不以为然。
“可公主沾手炮火武器一事,足可说明,她心思不单纯。既然这么大的事,公主会带你和李大人去,说明公主对你们是极为信任的,你们说不定……就是公主的羽翼吧?既然是羽翼,你又为何,轻易地将你们的事,让我一个外人知道?”方暨白对此,十分不解。因为不解,而会怀疑眼前人是别有用心。
“因为我知道,大人您,在断清事实与真相之外,也知何为大义,何为公正。什么该说,什么该做,大人您,定然不比任何其他朝臣愚钝。”
撄宁话中深意,方暨白算是听出来了。
他看了她一阵,忽而做笑,问道:“你这是要我帮公主脱离是非?可世人皆知,我方暨白,断案三十年,从来只问事实与真相,不问是非与黑白。”
“我知道。”撄宁也笑了一下,“公主有野心是事实,为的,是要帮天子从太后那里夺回李氏江山。为了夺回权利,增强自己的实力,又有何过错?大人您,不会在这件事上,陷公主于囹圄吧?”
“既然担心我,为何要告诉我?”问题,又回到了最初的问题。
“若不告诉大人,想必以大人断案之能,迟早也会查到的。”撄宁说罢,还不忘解释一句,“其实,我既然敢将此事告诉大人,就没有担心过,大人会让公主难堪。大人,始终还是李家的大理寺丞,而非刘家的大理寺丞。我说的对吧?”
不然,十几年后太子逼宫,他也不会像大部分朝臣那样,站在太子那一边。他的衷心,是给大周的,也是给李氏的。他始终没有忘记,先帝在世时慧眼识英才,对他的知遇之恩。
“时候不早了,你且回去吧!”他没有给撄宁明话,但他肯定道:“汴州之事,我必会查个水落石出,事实如何,便是如何,至于其他事,我自不会多加过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