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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与突厥人的战役,至此打了不到一年,能有现在之势,实属顺遂。不过,接下来的仗,可就难打了。
此前突厥兵节节败退,丢了城不说,损兵折将更是不计其数,但突厥王廷再往北边退,就要退进吃人的沙漠里——他们已没有退路了,为了守护最后的领地,最普通的百姓,也会举起手上的弯刀,对抗周军。
“突厥王廷已发动所有兵力,坚守陲边。”葛郡侯道,“我军想要在短时间内攻下陲边,恐怕不易。好在,援军就要到了,援军一到,我军当可一鼓作气,攻下突厥陲边、广袤、肆原等要塞。”
“援军何时能到?”撄宁问,“又是何人领兵?”
葛郡侯和李为止相顾看了一眼。随后,李为止答了撄宁的话道:“最晚下月初能到。此次援军,恰由五兵营新任大军司马刘玄降刘将军主帅领兵。”
听得刘玄降的名字,撄宁不禁面露喜色。
“何人主帅领兵,有何重要的?在那之前,只灭突厥之师,不可轻举妄动。”葛郡侯话中有话,却又十分坚定地提醒撄宁。
撄宁不禁无奈发笑。她当然不会在这北境轻举妄动了,葛郡侯未免想得过多了些。
不过,她没有辩驳,只道:“早在南征战场,刘将军便与我结下了缘分,洗脱冤情,升任大军司马之后,很快升了我为从三品参军,并与我拜了把子。他能领援军来,自是再好不过的。”
“你离开皇城时,已是从三品了?”李为止眼中不无欣慰之色。
即便没有他,她一人在皇城,也能争出个前程来。
“到头来还不是落得什么都不是。”撄宁施施然笑了一下,转念之间,倒也不那么在意这些得与失了。
“我等就当不知情,你继续以参军的身份,留在我身边便是。”葛郡侯面无表情吩咐一句。
“多谢侯爷。”如此一来,撄宁出入军营,也就有名有份了。
葛郡侯微点了点下颔,便算是回应撄宁的言谢了,随即道:“你二人都有伤在身,快回去歇着吧!”
撄宁李为止遂施礼告退了去。
来到外边,见李为止面色之中略显苍白,撄宁不禁关心道:“你还好吗?这些天不忙于战事,可要好生将养才是。”
“我不打紧,倒是你,没什么了不得的事,就不要跑来跑去了。”李为止一边缓步前行,一边侧目看她,眼底饱含关爱之意。
撄宁“嗯”了一声,暗垂眼目,努力噙出尽量大方一些的笑容——她绝不敢迎接他看向自己的目光。单是感受到这样的目光,她心里就有些发慌了。
“阿宁,”李为止突然唤她一声,顿住脚步,直言道:“去我屋里,与我细细说一说你的事可好?”
撄宁方才直视了他,很快转开视线,道:“就怕打扰你休息。你身上的伤……”
“我没事。”李为止打断她的话,见四下无人,便牵起了她一只手,“你的事,我都想知道,想听你亲口说。”俨然一副有情男女的模样。
被捉住的手,局促不安,撄宁忙是点头,应下了。
她从掩藏不住的慌张里挣脱出泰然,李为止看在眼里,心中浮起些许失落感,但他嘴角噙笑,并未有半点流露。
暗处,陈将将这一幕看在眼底,一双眸子,很快被妒火填埋了。他双手握成拳,在铠甲之下,同时燃烧了愤怒和嫉恨。
为什么撄宁选的不是她?这几年来,从一开始,他照顾她还照顾得少吗?怎么到头来,是看上了别人的高大英俊、武功高强,还是看上了别人的家世和地位?
他不甘心。
不假思索地,他陡然冲了出去,站在了撄宁和李为止跟前,木了片刻,方才先向李为止施了礼。
撄宁见了他,不无激动上前,唤了一声“阿将”,问:“你还好吗?定然吃了不少苦吧?身上有无受过伤?”
陈将抱之一笑,用同样的欣喜之情告诉她道:“上阵杀敌,哪有不挨刀的?能活着就好。”
一句话,听得撄宁辛酸无比。
战场有多危险有多残酷,她是知道的,谁能毫发无损?她格外疼惜陈将,只因早已当他是亲人,是兄弟。
“你怎么来这儿了?”陈将努力克制着深藏于心的情绪,表现出激动却又不逾越地关心,道:“昨儿就知道你来了,却难能见上一面……听说你受伤了,可有大碍?”
撄宁只觉他还和从前一样,当真不因为早先表错爱被她婉拒而心生芥蒂,不由得心生感动,几欲泛起泪光。
“小伤而已,不妨事!”她大咧咧地笑,亦还是从前那个撄宁。
李为止见她如此高兴,便开口道:“兄弟重逢,你们聊。”
撄宁回看了他,只觉他的眼睛会说话,是叫她得空了再去找他。但他并没有说什么,很快迈开步子,往前走了去。
陈将躬身相送,眸光却如寒冰利剑一般,暗自盯着他颀长的背影,看了良久,直至撄宁一只手轻拍在他的肩头。
“人都走远了,你还愣着做甚?”撄宁狐疑地看他。
“没有……”陈将尬笑,随即转了话头道:“你还没说,你是如何跑到战场来了?快说说。”
“我随援军一起来的。”撄宁谎称道,“不过是着急见到你们,提早赶来了。”
“因为挂念他吗?”陈将本不想扯出这个话题的,可听得撄宁随口一句“着急相见”,他便忍不住了,索性问:“你跟李将军他,是何时好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