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骑着毛驴的吴神医,便是其中一个。
甄璞目送着他们远去,回到屋中,坐回床榻前,一身不吭地望着那脸色渐渐红润的玉钗姑娘。
他那只断手被吴神医包扎过,虽然疼痛,但却并无大碍,并没有什么性命之忧。
甄璞看着睡梦中安静恬然的玉钗姑娘,看着活过来的她,很是高兴。
如许多年前,他还只是个孩子时,见到自己那只受伤的白兔儿被父亲派来的人救活时一样高兴。
“嗯……”
一声娇哼后,那昏迷许久的玉钗姑娘幽幽醒转,慢慢睁开了自己的眼睛。
甄璞坐到了一边,扯过一件衣服,藏起了自己的断手,不让她看出端倪来。
“你醒啦?”甄璞道。
“嗯,醒了。”玉钗姑娘还有些迷糊,不知道方才发生了什么,“我这是怎么了?”
“刚才,你晕倒了,不过没事了,你醒了过来,就当是太累了,睡了一觉吧!”
“我……我刚才在梦里,梦见我快要死了,很害怕!”
玉钗姑娘想起了之前发生的事,还有些心有余悸。
她将甄璞骗出屋后,没走几步,便昏倒了,昏迷中,她做了一个极为难受的噩梦,她仿佛要被死亡拉入无尽的深渊之中,她胸闷,气急,甚至无法呼吸。
但好在,这只是一个噩梦,梦醒了,也就好了。
玉钗姑娘开心地笑着,浑然不知有人为了她能活过来,付出了多大的代价。
先是一只手,然后,便是一条命。
那条她救过的命!
“没事的,只是场噩梦,醒过来了就好。”
甄璞伸出自己仅存的那只右手,帮她拨了拨鬓角的头发。
这举动,让玉钗姑娘很是开心。
以前,他是不会这般亲昵的。
“那幅画,我去画斋装裱好了,你看了吗?好看吗?”玉钗姑娘笑着问道。
“看了,好看!”
甄璞并没有看过,他骗了她。
因为他不想他去拿画时,暴露自己为她断了一只手这件事。
“你那蝈蝈,画得真好!”玉钗姑娘道。
她也骗了他,她明明说过,冬天没有蝈蝈的,他那是乱画一通。
但其实,这都不重要了。
谎言,有时比真话更让人暖心,更让人喜悦。
善意的谎言,是比残酷的真话,更有力量的。
“我乱画的,画得不好,以后不会了,我知道你的画都是拿来卖钱的,让它不值钱了,不好。”
“那……那幅画才不是拿来卖钱的,我……我会一直收着的。”
“好,那就收着,留给你的孩子!”
“是……是我们的孩子!”
玉钗姑娘红着脸,却是鼓起了勇气。
甄璞明显怔了一下,却也并不反驳。
“嗯,我们的孩子!”他道。
“你喜欢我吗?”
“喜欢!”
“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都喜欢。”
“不行,只能选一个。”
“那就女孩!”
“嘻嘻,我也是。”
“嗯,你喜欢就好!”
“那她要叫什么名字?”
“你来取吧,都听你的。”
“那要是生了男孩怎么办?”
“那我们便再要一个。”
“那男孩该叫什么名字?”
“也还是你来取吧,我都听你的。”
“你真好!”
“嗯。”
“你今天话真多,真好!”
“那以后便一直陪你这样聊天!”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对了对了,我今天去画斋的时候,遇到了……”
“……”
“……”
“说了那么多,我有点困了!”
“那就再睡一觉吧!”
“我怕又做噩梦!”
“不会,这次一定是好梦。”
“你在这里一直陪着我。”
“好,我不走。”
“那我睡了。”
“嗯。”
“你把手给我,我得握着。”
“好。”
甄璞将右手伸了过去,玉钗姑娘闭上了眼睛,她睡觉的样子,安静而恬然,让人不忍心打扰。
她就那么紧紧地攥着甄璞的手,慢慢进入了梦乡。
甄璞望着她,内心从未有过的宁静,如一片不起一丝涟漪的湖面。
他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任由时间滴答滴答地过去。
然后,天便亮了!
朝阳换了明月,黑幕变作蓝天,几只鸟儿叽叽喳喳,屋外渐有人声。
甄璞小心翼翼地抽出了被玉钗姑娘攥着的手,推开了房门,又小心掩好。
然后,一个人走出屋外,朝那竹舍而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