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被两个警卫班战士夹在中间,坐在吉普车后排,总指挥部参谋坐在副驾驶座上,一个人没有问,另一个人也没有说,五个人一辆车在蜿蜒起伏的山路上爬着,警卫班的嘎斯在后面紧紧地跟着。
爸爸靠在座椅上,闭着眼睛,脑子里很乱。
难道上面又塌方了?这次又牵连了谁?我的上司没倒啊,我看了,那个命令是他下的,他被控制了?拿我做替罪羊?我一心一意搞国防,干事业,没有不正之风,没有贪污,没有杂念,我的指挥部一个女兵都不要,我上忠于毛主席,下忠于我的妻子,我不跟任何人拉关系,结党营私,我不抓权,不爱利,我远离那些拉帮结派的人,我只知道军人服从命令,我没有军阀作风,我爱兵如子,我从不压制部下升迁,我不是任何人的绊脚石,我坚信身边没有人背后打我黑枪,难道我挡了谁的路了?我这个环境恶劣、伙食粗劣连根女人头发都见不着的穷山僻壤也会有人惦记,那好啊,来吧,我进城,我一家三口舒舒服服的过日子。
我儿子不知长多高了,有五六年没见了,这五六年可正是他长身体的时候,听说他还有每天一颗鸡蛋的福利,臭小子,你比爸爸强,我一个肩挑国家重任的人,都没有这个待遇,臭小子,你要是长不了你大舅那个个,那你的良心就被狗吃了,臭小子嘿嘿!......
一夜没睡觉,此时在颠簸的车上打起了鼾声。
“小武,慢点,再慢点,”那个参谋在车上说了第一句话。
“不是开紧急会议吗?”司机小武说道。
“嘘!不要讲话。”参谋又讲了第二句话。
四个小时过去了,已接近中午了,战士们从午夜接到命令出发到现在,将近十二个小时了,粒米未进滴水未沾。
“首长,中午了,前面有个兵站,该加油了。”司机小武说道。
“不许下车,派人灌水取饭,在车上吃,你下车把备用司机换上来,然后去给我们把饭取来,我们不下车。快去十分种。”参谋讲了第三句话。
爸爸知道他这是被押解了,所以醒来不醒来的都一样,没有发言权,还是闭着眼睛吧。
趁这会儿没有隔离审查,最起码这脑子还是自由的,还是想想儿子吧,这么多年没见了,听说上高中了,臭小子,见面第一件事,就是跟你比个,如果像我怎么矬,我非收拾你不可,臭小子,其实我早就听你妈说,你比爸爸高多了,嘿嘿,我怎么有机会收拾你呢?爸爸怎么舍得收拾你呢?听说你还练了武艺,我怎么收拾得了你呢?臭小子,恐怕爸爸要被你打的满地找牙了,你个臭小子嘿嘿!
车又开动了,路渐渐的平整了,路边偶尔也能看见村庄了。
第二个村庄离第一个村庄很远,第三个村庄离第二个村庄近了点,第四个,第五个,......
随着车速的加快,路边的村庄一个接着一个的忽闪而过。
车,进了乡镇,透过车窗看到了人,有男人,还有女人,年轻的,上岁数的,有匆匆而过的,也有慢慢悠悠闲逛的。
这是个学校,孩子们放学了,这个时间放学,是不是有点早?奥,对了农村冬天都是这样,人们吃两顿饭,什么时候能吃三顿饭就好了,这个不是我需要想的。还是想想臭小子他妈吧,有两年多了没见面了,还得说我那家里的,唉!妻子,妻子,多拗口,媳妇?不,这么一把年纪了,孩子他妈?不!坚决不!我的女人为啥要挂臭小子的啥?名字?不是呀,算啥?不挂,我的女人跟臭小子有啥关系,这也不行。只能挂我,金王氏?对!就是金王氏!
这是皮痒痒了,还不得让人家给挠破唠?还是“孩子他妈”吧。对!“臭小子他妈”。
反正我本人没有一丝问题,顶多脱了这身军装,最坏下放到农村,一家三口,不!这回有时间了,再生他一堆,要有闺女,我要一群闺女把她们的爸爸围起来,让臭小子和他妈找不见我,对!主意打定了。
在兵营这么多年,光被一群又一群,一茬又一茬的光头臭小子们围着,臭极了,小闺女多好,擦点儿雪花膏,哼,老远就闻着香喷喷的。
脱军装,回家!
想通了,爸爸一身轻松,“朝霞映在阳澄湖上,芦花放稻谷香,岸柳成行......”
“吱......”车停在了总指挥部的大院里。
嘎斯车上的战士跳下车,全副武装的面向外,把吉普车围了起来。
爸爸两边的武装警卫员开门下了车,爸爸趄身从右边下车,警卫员伸手挡在门顶。
爸爸下车一看警卫班战士们的队列,笑了。
老首长笑着迎了出来,伸出了双手,“欢迎,欢迎,小金同志,欢迎你归队。”两双大手紧紧的握了有几分钟吧。
“饭早就准备好了,我这舍命陪君子,饿着肚子等你们,怎么这么慢,这还是我的兵吗?路上有事?”老首长问道。
“没有,是这么回事,首长太累了,上车一会儿就睡着了,我就让司机放慢了速度,反正就是回来吃饭嘛,晚点就晚点,这回来我怕首长就没时间休......”参谋刚说到一半就被老首长打断了。
“我们是军人,军人怎么能休息?”老首长说着瞪了他一眼。
说着话,来到餐桌前,这时,政委和几个副首长以及下级的军官,暂停了会议,从二楼下来迎接他们的归队战友。
大家寒暄一阵,都坐下,早就饿坏了,大米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