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玉容立时倒吸了一口气。
果然,徐明惠早已察觉出端倪来了。
……
高令仪一路跟着元邑入了乾清宫中,元邑又屏退左右,自顾自的往宝座上而去,一撩下摆,施施然落了座。
“万岁——”高令仪神色慌张,语气也很是急切,她急于替父兄开脱,却一时间竟不知从何说起。
元邑深吸一口气:“令仪,你坐下说话吧。”
他叫令仪,而非皇后,高令仪喉咙一紧,发觉自己好像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她懵懵懂懂一般,挪了挪身子,往旁边坐过去。
只是甫一碰到那张官帽椅,她便浑身一震,腾地又站起身来:“万岁,父兄是……”
“他们不是冤枉的,连太后,都不是冤枉的。”元邑眉目间一片清冷,“朕不愿太后遗臭万年,所以今日大宴之上,当着宗亲,并不将太后所做之事,一一揭露。令仪,叫你来,是要跟你把话说清楚,不是让你来喊冤的。在朕的面前,高家,还有太后——”他拖长尾音,愈发有力,话语一字一句,掷地有声,“永远都不冤。”
高令仪瞳孔蓦然放大,一时站不稳,手一扶,撑在了官帽椅的扶手之上:“您……您说什么?”
“你真的不知吗?”元邑面色越发难看起来,“先皇后是怎么被废的,又是因何自缢的,皇后,你还敢装糊涂?”
没了情分,就什么也没有了。
高令仪觉得心下空了一大片。
她年少时得意,总容易忘形。
那年元邑毫不遮掩的表达出对徐明惠的爱慕时,她觉得,这辈子,徐明惠都是她的敌人。
从她懂事起,她就认定了,元邑身侧,只能有她,也只会有她。
今夜,她心愿得偿,成了他的皇后,名正言顺的皇后。
纵使是继后又如何?这个位置,她再不会挪让出来,叫任何人抢走了。
可是突然之间,风云变幻,仅仅是朝夕之间而已,就生出这么多的变数来。
高家大厦倾颓,父兄罢官流放,连姑母,都不能再为她撑起头顶上的这片天。
高令仪一时失了声,好半天才勉强找回自己的声音来:“您不能……万岁,您不能这么对高家,不能这么对我……”
“朕知道,你大约,是无辜的那一个,可是皇后,先后无不无辜?永平她们几个,又无不无辜呢?”元邑渐渐的平复下来,声音放轻了些许,“先后是因你而死,郑恪也是因你而死。皇后啊,太后做的这一切,都只是为了叫你有今日。朕予你一个后位,还她十二年的教养之恩,从此后,两不相欠。她做过的,高家做过的,朕会一一清算,你最好……心里有数吧。”
心里有数?
有什么数?
没了高家的高令仪,没了高太后的高令仪,她能够在皇后之位,待几天?
高令仪一辈子活了个懵懂无知,到了此时,却有些品出味儿来。
她眨巴几下眼,倏尔失声嗤笑:“您是说,再过些日子,等高家被您彻底清算了,等姑母彻底没法子翻身了,我的皇后,就做到头了,是吗?您是叫我心里,有这个数吗?”
元邑眯了眯眼:“你觉得,你堪当母仪天下吗?”
是啊,她是不配的。
在元邑的眼里,哪怕是萧燕华,都比她有资格。
其实并不是说,她这个人有多坏,可是,谁叫她是高家嫡女呢。
说什么十二年的教养之恩,元邑若不是恨透了姑母,又怎么会有今天这一出?
被送回翊坤宫的时候,高令仪脑海中,还是一片空白的。
她想到了死,可是不甘心。
她若就这样死了,岂不是比董善瑶更加不如了吗?
董善瑶好歹生了三个女儿,留下了子嗣,且无论过去多少年,她都会在元邑的心里有一席之地。
说不定……
说不定再过些年,等元邑彻底的稳定住朝堂局势时,还会还她一个皇后之尊,把她的棺椁,再从江南移回来,给她这份身后荣光。
可是她高令仪有什么?什么都没有了。
高令仪下了凤辇,反手摸了摸头顶的九凤冠。
这把九凤冠,她等了十几年,好不容易等到了,却也是尽头。
今夜本该算是她与元邑大婚之夜,翊坤殿中必定红烛燃着,她其实不大愿意瞧见的。
然而高令仪还没进得宫门,就先顿住了脚步。
那里,站着一个人。
夜色渐浓,可那人朝服未褪,背着身站在那里。
她一眼认出来,撑着气势:“昭妃,你在这里做什么?”
徐明惠听见了声音,缓缓回过头来:“皇后娘娘不请我进去坐一坐吗?”
高令仪眼一眯,察觉到她丝毫没有端礼的意思,原本要动怒,可是却又生生忍了下来。
经过了集英殿上的那一场后,她这个皇后,几乎就是个空架子罢了,又怎么可能吓唬的了徐明惠呢?
元邑等着废她,她难道还要上赶着给元邑送去机会不成?
于是她只是淡然的呵了一嗓子:“进来吧。”
徐明惠却挑了挑眉,对她的反应,似乎感到意外,只是没多说什么,让了让身,叫高令仪先行,她跟在高令仪后头,二人一前一后的进了宫中去。
待进了殿中,高令仪只命人奉了茶水糕点,连朝服妆面都不曾去换,就打发了殿内人尽数退到殿外去。
徐明惠咂舌两声:“这九凤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