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间,便到了三月二十三,陈宫大选的这一日。
高太后仍旧对外称病,一大早让人往景仁宫递话过去,今日大选,她全然不过问。
董善瑶打发了寿康宫的宫人回去,才慢吞吞的打妆奁中取出步摇来,对着铜镜比对再三,细着嗓子吩咐玳瑁:“去乾清宫一趟,看看万岁今儿去不去大殿。”
玳瑁欸的一声,刚纳了个福要往外走,便见小宫女珊瑚打了帘子入内来。
她一怔,停下脚步来,对着珊瑚招手:“怎么了?”
董善瑶选好了步摇,交给翡翠,刚戴好了,一扭脸儿瞧见人,眯了眯眼,没说话。
珊瑚脚下小碎步踩的极快,几步近前去,蹲身一礼:“乾清宫的二总管来了。”
她说的这个二总管,就是李桂。
董善瑶面色倏尔一变,又很快恢复如常:“叫他进来吧。”
珊瑚才应一声往外退去,不多时便引着李桂一路进到此间来。
李桂一双眼儿不看私下乱看,头低下去,下巴恨不得戳到胸.前似的,恭恭敬敬的问了个安。
董善瑶嗯的一声,叫他起身:“这会儿过来,万岁有话交代吗?”
李桂便念了一句您圣明,又忙接上话来回她:“万岁说今儿就不往前头大殿去了,横竖有您把着,他很是放心,一概都叫您拿主意,旁的不必再问他。”
董善瑶眸色一沉。
好,真是好得很。
前两日为了高太后那句话,她想叫元邑替她拿个主意来,元邑却连景仁宫的门都不曾踏足,只吩咐了李良来传话,叫她顺着高太后,自个儿瞧着办。
今日大选到了眼前,他更是索性不出面。
董善瑶一时气结,没好气的打发李桂:“去回万岁,我知道了,也有这个分寸,只是选进来的人,回头万岁若是不上眼,可别到景仁宫来兴师问罪。”
这话听起来像是玩笑,帝后之间,正头的夫妻嘛,偶尔逗逗闷子的,都不值当什么。
可是低着头的李桂,眉头却猛然跳了跳。
皇后这个语气,倒更像是在呲万岁爷……
他咽了口口水:“那奴才就告退了。”
董善瑶冷哼一声,给珊瑚丢了个眼色过去,叫她领着李桂退下去了。
翡翠一头的冷汗,心惊肉跳的,一面又替董善瑶别好套簪:“主子争这个口舌做什么呢?他回到乾清宫,要真按您原话回了,叫万岁怎么看您?这几日,万岁对景仁宫本来就淡淡的了,您何苦来呢。”
董善瑶抚一抚鬓边,望着铜镜中那张精致的脸,有些茫然:“你也会说,他近来对景仁宫淡淡的。六年夫妻,也不过如此。在我这么难的时候,他捧着昭妃,.宠.着定嫔,又哪里把我这个中宫皇后放在心上了?”
她说着,深吸了口气,定定心神,别开脸去,不再看铜镜:“就当我给他添堵吧。总该叫他知道,我也是个有血有肉的人,总不能骂名全叫我担了,好处都叫他们得了。”
翡翠大吃一惊,吓的捂住嘴:“主子,您说什么呢!”
董善瑶左臂一抬,玳瑁立时接上来,她站起身,斜翡翠一眼:“怕什么,经过这一次,我算是看明白了——”
她刻意的拖长了音调,却将后话一概收住不提。
翡翠不敢再追问,生怕更要惹她心中怨恨,嘴里就更没什么遮拦。
这些话,无论是给谁知道了,主子都是吃不了兜着走。
看似位中宫,尊贵无人可及的人,实则内中凄苦,也不过她们这些身边人能分担一二而已。
她抿紧唇角,实在不敢再说话,在另一旁扶着董善瑶,一路出门登辇,往前头大殿而去了。
前头大殿上的大选,持续了一个多时辰。
彼时董善瑶端坐主位之上,神色清冷的一一扫过殿下待选的闺秀们,心下却不禁嗤笑。
这些人,削尖了脑袋想往禁庭里钻,殊不知,那里却一向都是吃人不见骨头的去处。
真要是进了宫,再和气的一颗心,也早晚要变得面目全非。
最终,她还是依照着高太后的话来办了。
她早就想过,只要元邑肯站在她这边,支持着她,那这回的大选,她势必要跟高太后打这场擂台。
然而事与愿违,元邑不肯帮她,那她只能鸣金收兵。
再跟高太后针锋相对,对她来说,只是百害无一利而已。
是以辅圣元年三月的这次大选,以皇后草草的定下五名闺秀而告终。
……
回到景仁宫的董善瑶,卸去一身的疲惫,盘腿坐在炕上,靠着凭几,按了按太阳穴,有一搭没一搭的吩咐翡翠:“到乾清宫去回一声吧,位分上我是定好了的,也交了内府去,万岁要是有什么别的说法,你再往内府去一趟。”
翡翠应了个是,给玳瑁使了眼色,示意她好生服侍着,别多话,别多事,才敢掖着手往外退去。
这回选进来的五个啊,论出身,最高的要数薛氏,可要论容色,济南府江氏和太原府万氏,可谓不相上下了。
主子也算是苦心孤诣,出身没有特别贵重的,以免高太后又要拿住了说事儿,可容色上嘛——江氏和万氏两个,同明妃比起来,可都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的。
而且这个万氏,早年间她也有所耳闻,这位主儿可以说是才艳双绝的人物了,少有所成时,就已经是名满天下的。
这样的人选入宫来,是应当应分的,即便是高太后,也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翡翠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