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锐的号角声在交趾军中不断地响着,催命一般。
这是撤退的号令。
交趾兵们再无方才的兴奋与激动,金银也好、美女也罢,哪怕是高官厚禄,也悉数被抛在了脑后,此时此刻,众人一心只想保命,撒腿便往回逃。
然而两条腿与四条腿,孰快?
两百广信军精锐骑得都是军马,交趾兵跑十步,不够军马的四条腿追赶两步,只要被追得上了,广信军中的兵士大刀一斩,运气好的交趾兵能留个全尸,运气差的有些被斩了几刀,倒在地上,血流而亡。
平地之上,骑兵与步兵战力上的差距,在这一战中瞻显得淋漓尽致。
王弥远的手下士卒,几乎每一轮劈刀都能结果一个交趾兵,杀得遍地尸骸,血流成河,惨叫声、尖叫声不绝于耳。
交趾的冲锋军被杀得七零八落,开始还晓得用手中的刀枪挡一挡,到得后来,几乎连反抗的力气都没了,只会拼命往回跑。
邕州城墙之上的神臂弓手已是不再射箭,而是远远地看着这一场一面倒的胜利。
交趾军中却又是另一番景象。
李富宰看着那飞蝗一般的箭矢扑向自家的冲锋军,听得身旁的众将在嘲笑邕州城无人,胡乱射箭,虽然并未开口,心中也不无赞同。
他眯着眼睛望着中军冲刺,心中度量了一下冲锋军离邕州城的距离,吩咐谭宗道:“一会进了邕州城,你也盯着些,旁的无所谓,只不能为了抢金银,抢女人,自家兄弟打起来。”
又道:“那知州吴益乃是晋国朝中的高品官,不论死活,人定是要寻到的,进得城中,先要找他。”
谭宗笑道:“太尉莫急,邕州城四个城门已是被我们全数封住,一只苍蝇也跑不脱,只要那吴益还在城中,除非他能变成鸟儿上天,必是会被我等捉住。”
又道:“若是吴益被抓,晋人朝廷怕不是要把祖宗的脸都丢光了。”
后头的众将一阵大笑。
吴益不是一个简单的知州,他本官阶高,在士林间广有名声,更是禁绝互市的元凶,也是演练兵士的祸首,更是交趾出兵的借口。
能把这样一个高官逮住杀了祭旗,晋人何等丢脸,交趾就有何等壮势。
众将朝着战场走去,仿佛春日踏青一样悠闲,你一言我一语的,竟是讨论起一会进城后该如何瓜分战利品。
正说话间,忽然一人叫道:“军旗怎的倒了!?”
李富宰一惊,连忙举目望去。
立在最中间的那一面军旗果然已是倒了,而原本成队成列的冲锋军仿佛遇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一般,突然四散开来。
紧接着,其余几面将旗也跟着一面一面地倒了下去。
此处离得太远,半点看不清前头到底发生了什么。李富宰皱着眉头上前几步,召来一名亲兵,正要命他去问话,却听得前头撤军的号角急促地响起来。
竟到了撤兵的地步!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疑惑的不止李富宰,场中众将也个个都摸不着头脑,一名将领上前道:“太尉,末将派兵去探一回。”
他话才落音,便有人叫道:“邕州的吊桥又放下来了!骑兵!刚才的骑兵!”
正当此时,一个兵卒冲得过来,对着李富宰叫道:“太尉,邕州城中不晓得用了什么弓箭,那箭矢好强的力道,相距两百余步,也能洞穿我军盔甲!”
那兵卒话一落音,众将便哗然大惊,还未来得及质疑,便见前头的冲锋军拼了命一般掉头往回跑。
冲锋军早已不成队列,反倒方便后头的人看清楚场中情况。
王弥远领着两百兵士大杀四方的场景,看得李富宰心头一寒,大声叫道:“援兵何在?!还不快上!”
交趾的援兵也是步兵,冲上前去,不过送命而已。
王弥远不是个轻率的性子,他见交趾援兵如潮水一般涌过来,并不着急,也不惊慌,带着兵士且战且退,就这般慢慢地把人又引得近了。
邕州城墙之上的神臂弓手等着这一刻久矣。
王弥远引得人近了,打一个唿哨,带着骑兵往回狂奔,很快便与交趾援兵拉开了距离。
城墙之上的顾延章估算了一会,一声令下,随着旗手的喝令与挥舞的令旗,又一轮木羽箭急射而出,扎得交趾横尸遍地。
这一仗打得极快,不到一个时辰,交趾便退得干干净净,只丢下一地的尸首,哪怕王弥远再一次大摇大摆地带着骑兵出城,交趾军中却是安安静静,仿佛什么都没看到一般。
等到下午清点战绩,这一战神臂弓共诛敌一千七百余人,而王弥远的两回出城,共诛杀了八百余交贼,另有伤员难以计数。
这是一场大胜。
城墙之上一片欢欣,回城的王弥远更是受到了众人的夹道欢迎。
神臂弓手与两百骑兵简直是恰到好处的配合,把神臂弓与骑兵的优势都发挥到了极致,杀得交趾兵片甲不留。
此时的卫七早已不为自己不能出城杀敌而遗憾。
他手持神臂弓,杀的敌军并不比骑兵少,另又射倒了三张交趾将旗,实在是兴奋异常。
然而众人的高兴却没有持续多久,很快,东门便传来消息——
交趾攻城,打的不仅仅是西门,也攻了东门。
城中一名指挥听得吴益之令,领了八百兵士出城拦敌,与三千交趾攻城兵正面对上,被等到回来,仅剩二百一十二人,全靠神臂弓帮着拦击敌军,才未有导致全军覆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