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昭来到凉亭,站在亭子外向孙权躬身一礼:“见过陛下。”
“子布进来说话。”孙权示意他进了凉亭。
他向张昭问道:“在大殿上,子布是不是有话没有说出口?”
“也没什么要紧的。”张昭的神色显然乱了一乱,回答的时候眼神有些缥缈。
“已经到了这个时候,无论你说什么,朕也不会责怪。”孙权说道:“子布有话只管说就是。”
张昭迟疑了一下,才对孙权说道:“曹子熔确实是有话要我带给陛下。”
“他有什么话要和朕说?”知道张昭说出的不会是什么好话,孙权还是追问了一句。
“曹子熔要臣转告陛下,如果不肯投诚,一旦魏军攻破苍梧,他所能做的,至多只是给陛下留下一具全尸。”张昭回道:“他还说了,承诺虽然在此,可将士们到时候会怎样做,他也节制不了。”
曹铄摆明了是在威胁孙权。
孙权攥紧拳头,额头青筋都凸了起来。
他想发作,却知道,当着张昭和周瑜的面发作根本没有任何用处。
至多只会让他们更轻视了自己。
缓缓闭上眼睛,孙权问道:“他有没有提起,一旦苍梧破了,会怎样对待我的家眷?”
“玉石俱焚,他也不会保证。”张昭回道:“这次我去见曹子熔,他每说一句话,都会让人心生寒意。我与他也是没什么好谈下去,于是提早返回来见陛下。”
“子布辛苦了!”孙权叹了一声,站起来走到凉亭边缘。
他看着亭子外面的景色,像是自言自语的说道:“长兄当年打下的基业,没想到居然败落在我的手中。”
“陛下不用感伤。”张昭没有说话,周瑜回道:“只要孙家还在,也说不上是败落。”
孙权没有回头,语气带着感伤的说道:“家业都没了,怎么能说不是败落?”
“确实还不能说是已经败落。”周瑜回道:“即便到了曹子熔的都城,孙家也还是士族之家。当年伯符征讨江东,为的是什么?难道陛下一点都没想过?”
周瑜这么一问,孙权转过身面朝着他问道:“长兄当年得到江东,为的究竟是什么?”
“为的是孙家繁衍生息。”周瑜回道:“陛下只知孙家家业,却可能从来都没有想过,被人推举到皇帝的宝座上,究竟背负的是什么。”
盯着周瑜的脸,孙权什么话也没说。
他知道周瑜说这些无非是在劝说放弃。
周瑜追随孙策多年,后来又追随着他,可以说是孙家最得力的旧臣。
连周瑜对保住交州都没了把握,他也确实没人可以依托。
“陛下做了这几年皇帝,难道还没明白,许多事情连皇帝也做不了主。”周瑜说道:“那班臣子为了自家利益,甚至可以逼迫皇帝颁布并不愿意颁布的政令。对强权来说,越是高位,所要背负的越多。如今曹子熔肯执掌天下,陛下又何必在明知不敌的情况下,保住并不稳固的帝位?”
他躬身向孙权一礼,语气凝重的说道:“陛下,为了孙家长久存于世上,不如投效曹子熔。至少投效了他,孙家还能存留下去,陛下也能安享后半生。”
“当年汉献帝可是把皇位给了曹丕,最后落了个怎样的下场?”孙权皱着眉头说道:“我要是投了曹子熔,他会不会像对待献帝一样对待我?”
“如果如今围困苍梧的不是曹子熔的兵马,而是草子桓的人马,我必定会劝说陛下死战到底!”周瑜回道:“曹子熔与曹子桓不同,此人虽然杀伐果决,却不会做一些让天下人诟病的事情。献帝阻碍了他称帝,为了能扫清称帝路上的障碍,他不惜把邺城让给曹子桓,后来再挑拨曹子桓杀了献帝,尔后出兵讨伐。当年我们都在怀疑,曹子熔军力强过曹子桓,而且在曹家的根基也比他更深,为什么还会丢掉邺城,如今一想,所有的事情居然都是他暗中推动,难道陛下就不觉得触目惊心?”
“他既然善于心计,朕又怎么敢轻易投效?”孙权眉头紧锁,向周瑜追问了一句。
周瑜回道:“汉献帝错就错在落到了曹子桓的手中,如果他是落在曹子熔的手中,哪里还会有那许多事情?到如今,他活的应该还很逍遥。”
凝视着周瑜,孙权眉头紧紧的锁着:“再问一次,公瑾果真认为我该向曹子熔投诚?”
“确实应该!”周瑜以极其肯定的语气回了一句。
“子布去了成都见到曹子熔,你是怎么认为?”孙权的目光落到张昭脸上。
张昭回道:“这次去成都,我见了曹子熔,他确实是给人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每次面对着他,我都会觉着浑身发冷,被他盯着,也好像是快要被看穿一样。”
张昭回了这些话之后,就低着头没再多说什么。
孙权脸色比刚才更加难看。
他没再问周瑜和张昭该不该投效。
魏军就在苍梧城外,交州兵马根本无力抵御。
无论问多少次,周瑜和张昭的答案应该都是同样的。
沉默了许久,孙权说道:“看来是真的到了该投降的时候。”
他幽幽的问了周瑜和张昭一句:“朕要是肯投降,谁去与曹子熔接洽,谁又来接管交州?”
“接管交州的应该会是司马懿。”张昭回道:“也不用特意派人去与曹子熔接洽,只要司马懿接受陛下投降,陛下再去成都也就是了。”
“公瑾!”孙权又沉默了一会,对周瑜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