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陈,宜都。
“这个樊常,到底在搞什么?!”一名全身披挂的中年将领霍然将书信拍在桌子上。
身长八尺,魁梧异常,双眼如利剑,正是南陈荆州刺史樊毅。这个南陈重臣此时眉头紧锁,手微微颤抖,不知道是因为愤怒还是因为失望。
议事堂中的其余将领以及幕僚们都下意识的屏住呼吸,他们多数都是久跟在樊毅手下的了,甚至还有一些就是樊毅的亲随将领,是樊毅一手带起来的,不过跟在樊毅身边这么久,他们还真是少见自家刺史有如此生气的时候。
尤其是樊常还是樊毅子侄当中颇为稳重的一个,樊毅原来就对他称赞有加,不知道今日这樊常却是捅出了什么篓子。
当然更让将领们感到不安的是,他们的家眷多数都在公安、松滋等地,现在公安出了问题,多少都会让他们对自己的家眷感到担心。
而樊毅缓缓的站起来,他的目光在堂上所有将领身上扫过,然后落在舆图上。这一份详细标注了宜都到江陵一线战况的舆图上,清楚的标记着樊毅麾下斥候每一次和敌人相遇的情况。
事实表明,西梁这些天确确实实是在收缩兵力,甚至在宜都方圆三十里之内都已经看不到西梁斥候的身影了。
看来自己这钓鱼台是真的坐不稳了,樊毅无奈的摇了摇头,没有想到樊常竟然如此的懦弱无能,之前也算是自己看走眼了。不过此事想来也怪不得樊常,毕竟留给他的人太少,就算是樊常是个硬骨头,少不了也会被人家给强行打开粮仓门。
一旦有了冲突,甚至有了死伤,这件事就更不好隐瞒了。到时候陈顼追究下来,樊家估计就真的要灰飞烟灭。
至少现在还没有走到绝路上。樊毅轻轻敲打着自己的手掌心,他不知道此时此刻的萧摩诃正在想什么,但是他知道,自己必须得采取些动作了,毕竟是自己的把柄落在人家手中。
大家的默契是需要采取一些措施来维持的。萧摩诃也好,那个自己之前没有放在心上的电威将军裴子烈也罢,现在来看都不是好对付的角色,既然已经走到这一步了,樊毅也没有别的选择。
“这江陵城说小不小,说大不大,不知道这萧摩诃还能不能给某剩下一口汤喝?”樊毅自嘲的喃喃说了两句,旋即霍然转过身,“众将听令!”
大堂上目光须臾不离樊毅的将领们轰然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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萋萋荒草在江风之中摇摆,在这荒草之中,经年未曾有大队人马行走的道路几乎寻找不到踪迹——周围茂密的荒草足够遮挡住所有人的视线。
匆匆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一队队人马在齐腰深的荒草中向前奔跑。
“快,都跟上!”萧世廉伸手拽住马缰,大声吼道。
而李荩忱此时也从后面策马冲上前,抬头看了一眼天上的太阳,沉声说道:“太阳已经在西边了,估计用不了两个时辰就要天黑,咱们在天黑之前必须要赶到望北寨外。”
“还有多远?”萧世廉回头问道,言简意赅。
李荩忱身边的李平急忙伸手展开舆图,而李荩忱环顾四周,眯了眯眼转而看向舆图,伸手一指:“这周围的江滩都是荒草,没有个山坡什么的,如何看得出来?不过某估计按照咱们这个走法,傍晚时分应该差不多。”
“那今天还要过江么?”萧世廉紧接着问道,显然斗志高昂。
望北寨是一处并不算很大的营寨,设立在江边,其目的不言而喻,自然就是为了监视对岸的动向。望北寨位于松滋城南,而松滋城是整个荆州南部的最前沿了,向西北是西梁的漳川郡,而向西南便是江陵。
这望北寨别看在舆图上只是用一个小符号标记出来,却是南陈距离江陵城最近的一处营寨,真的可以说和江陵城隔江相望。
因此只要李荩忱他们有这个条件,到达望北寨之后直接趁夜渡江也不是不可能。
“弟兄们太累了,而且黑灯瞎火的肯定不知道对面的情况,此时贸然行动说不定反而会吃大亏。”李荩忱斟酌说道,“所以最好等我们明天早上趁着天亮摸清楚了情况再说。”
萧世廉也没有过多坚持,以三千兵马杀到江陵城下也未免有些不现实,萧世廉并不是没有这个胆子,给他三千人,他还真的敢去打江陵,不过也得考虑考虑可行性。
毕竟现在需要的是胜利而不是单纯的牺牲。
“走吧,咱们接着······”李荩忱正要举步,前方队伍却是顿了一下,紧接着人向道路两侧闪开,裴子烈带着几名亲卫赶了过来。
“正想要找你们两个呢,结果你们俩都在,倒是省了不少麻烦,”裴子烈笑着说道,将手中的军报递过来,“前面斥候送回来的消息,就在两个时辰之前,樊毅率军出宜都,攻破荆门码头,缴获大批船只,现在正在渡江。”
“樊毅,渡江?”显然这个消息的冲击力太大,让萧世廉目瞪口呆之余,甚至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裴子烈点了点头:“这樊毅果然也是个人物,之前不动手的时候稳坐钓鱼台,现在动起手来这叫一个很辣,荆门山上的营寨以及山下的码头是西梁和北周在这江南唯一的一颗钉子,可是辛苦经营了九年,结果一上来就被樊毅给拔掉了。”
荆门山是宜都城外扼守大江的名山,顺着大江北有群峰、南接长滩,易守难攻,号称“楚之西塞”。虽然山不算高大,但是胜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