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子烈一向是沉稳、不拘言笑的性格,而现在竟然都知道调侃了,说明他的心情是真的不错,
而裴子烈的心情又何尝不是在场李荩忱等人的心情?
现在他们站在这个距离建康府数千里之外,真正天高皇帝远的城池中,无论放眼何处,都将是他们可以随意进攻和征服的方向。这种没有禁锢、没有束缚的痛快,岂是当初在建康府、在江陵能够相比的?
裴子烈快步走入议事堂,实际上这几个月他等待着入蜀的命令早就已经等的不耐烦了。毕竟李荩忱和萧世廉在巴郡所向披靡,而他只能在江陵城干瞪眼。
更重要的问题在于因为李荩忱在巴蜀的进展太快,所以原本集结重兵准备进攻江陵的尉迟迥,干脆利落的收兵撤退,显然不打算再和萧摩诃他们过多纠缠。
毕竟南陈在荆州将任忠、萧摩诃和淳于量三员大将互成犄角排开,尤其是前出的任忠和淳于量都是成名多年的老将,就算是挡不住尉迟迥,想要就缠住他也是绰绰有余的。
一旦尉迟迥陷入江陵战场,那么就将面对敌人随时都有可能全身而退,而他必须拿下江陵才能算有所收获的怪圈之中。而等到尉迟迥一步步走到江陵城下,说不定李荩忱早就已经把整个巴蜀收入囊中,到时候不但是江陵,甚至襄阳都处在李荩忱的下游,他随时都有可能发动新的进攻,彻底切断尉迟迥和北方的联系。
所以尉迟迥肯定不会傻乎乎的进攻江陵,而会谋求转而反攻巴蜀。因此如果说局面发展成如今模样、裴子烈在江陵坐了那么长时间冷板凳的根本原因,就在于李荩忱的动作太快了。
当然李荩忱只是拿下了巴郡,他想要将巴郡彻底的消化吸收,还得需要一段时间。不过在这一段时间中,并不妨碍李荩忱对下一个目标动手。
李荩忱拉着裴子烈快步走入议事堂:“来,某昨天才完成的好东西,连伯清都还没有见识过,今天大士你来了,正好让你们两个一起来参详参详。”
在议事堂的正中间还摆放着一个大盘子,而盘子中用沙子堆出来高高低低的形状,在这些高低的沙丘之间标注着巴蜀城镇的名称,细细研究就会发现这些沙丘的形状和巴蜀群山的形状相差无几。
一个有些不伦不类的沙盘就这样呈现在萧世廉和裴子烈的眼前。他们两个都是经历过战阵的人,只是看了几眼就已经明白这其中的关窍所在,目光交流之间都能看出对方的惊喜。
萧世廉不由得啧啧赞叹两声:“没有想到世忠你和欧阳大匠捣鼓了好几天,竟然捣鼓出来这么一个好东西。”
他们很清楚,在巴蜀作战远远不比在荆湖或者江南作战,江南和荆湖更多的还是水乡平原,因此只是普通的舆图就已经足够应对。但是巴蜀却不同,高低不同的山峦和山间回旋激荡的河流,往往意味着在舆图上标注出来的很短的距离,却要花上很长的时间才能走完。
现在有了这么一个立体的沙盘,他们自然就可以更轻松地分析现在的巴蜀战局。
李荩忱也不多说,伸手在沙盘上直接点了点:“咱们现在主要面对的问题就在这里,一边是合州,一边是泸州,某已经命令曹忠屯兵歌乐山,而陈智深更是带着兵马顶在了合江。”
“合江已经进入泸州境内了,世忠你是想打泸州?”裴子烈斟酌说道,李荩忱的这个布置,一边进攻、一边防御,态势自然很明显。
不过李荩忱却摇了摇头:“不,准确的说应该是两边都要打,你们看,无论进攻泸州还是合州,都意味着我军的战线会被拉长,紧接着就是侧翼随时都有可能暴露在敌人兵锋之下的危险,所以某想一鼓作气直接将两处地方全都拿下来。”
“这样会不会有难度?”裴子烈不由得皱了皱眉,李荩忱现在的兵马不多,再加上合州和泸州都是巴蜀的坚城——更或者说巴蜀的每一座城都是出了名的易守难攻,因此想要拿下来一座城池很容易,但是想要同时分兵却很难。
李荩忱沉声说道:“有难度是肯定的,否则某不可能把大士叫过来。”
裴子烈微微颔首,而萧世廉也正色说道:“此言不假,但是正如世忠所说,咱们不打是不可能的,两面开弓是最简单的办法。从进攻巴郡开始,打白帝城、打临江三郡,再到打巴郡,咱们刚开始的时候谁能想到真的能够走到现在这一步,所以照某看来,这巴蜀一战,打的就是一个出乎意料!”
对萧世廉的话,裴子烈不置可否,只是伸手托着下巴细细打量着沙盘上的情况,良久之后方才缓缓说道:“世忠,你打算什么时候动手,明年开春?”
李荩忱摇了摇头:“七天,或者十天,反正就在近期。只要不下雪,某就敢进攻。”
眉毛一挑,裴子烈有些诧异:“是不是操之过急了?”
李荩忱苦笑一声:“等到明年开春又是两三个月过去了,我们现在可还有那么多的时间?大士你来看,合州和泸州一个扼守汉水上游,一个扼守大江上游,这都是控制巴郡命门所在,所以某肯定不能让这两个地方继续掌控在北周的手中,否则到时候恐怕就不是某进攻这两座城池,而是敌人从这两处开出来对付某了。”
裴子烈微微颔首,他知道李荩忱在担忧什么。毕竟北面关中还有东北襄阳的敌军都不可能眼睁睁看着整个巴蜀轻而易举落入李荩忱手中,等到明年开春,恐怕北周就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