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广达虽然不是第一次见到顾野王,不过两人基本上没有什么往来,称不上熟稔,撑死天也就是“点头之交”。然而当今天鲁广达大步走出来,正好看见面带担忧和愤懑神情站在那里的顾野王时候,心中却有一种无奈和愧疚。
他很清楚顾野王是来做什么的,可是无论是他还是萧摩诃,都帮不了顾野王。朝廷的旨意很清楚,巴郡的李荩忱无疑已经变成了一支孤军和弃子,所谓的弃子,就是这些粮草兵马的增援都可以和李荩忱没有任何关系了。
南陈不想再为了巴蜀投入更多,剩下的只能由李荩忱自力更生。
顾野王也看到了走出来的鲁广达,径直上前一步:“遍览兄!”
鲁广达犹豫片刻,还是冲着顾野王行了一礼:“顾公。”
顾野王不再跟鲁广达客气,伸手拽住鲁广达的衣袖:“遍览兄,你告诉老夫,是不是大将军不打算再给任何一点儿粮食了?还有遍览兄你那里可还有一点儿余粮?几石也总比没有的好。”
看着顾野王急切的样子,鲁广达有些诧异,这个老夫子为什么一副打了鸡血的模样。毕竟顾野王可是众所周知的名士,按理说是不会这样失态的。不过转念一想,现在巴蜀的局势肯定不容乐观,这老夫子既然投靠了李荩忱,着急也在情理之中。
沉默片刻,鲁广达低声说道:“顾公,你的心思某明白,但是朝廷的旨意在这里,大将军已经准备开始进攻襄阳,现在我们在荆州的粮食也不够,兵马更是捉襟见肘,怎么可能······”
顾野王脸色微微发白,良久之后方才轻轻叹息一声:“怎么会这样,陛下这是真的打算不管巴蜀了······”
就在此时,陈禹大步走出来,见到顾野王先郑重的一拱手,紧接着将手中的玉佩递上来:“顾公,我家将军说实在是没有颜面再见顾公,所以这玉佩交给顾公,顾公拿去换成钱财犒赏将士吧。这已经是大将军所能够拿出来的最后一点儿心意。”
顾野王死死咬着牙,并没有伸手接过来那玉佩。
一个小小的玉佩,在千军万马的征战之中又算得上什么?
见顾野王没有收下来的意思,陈禹有些无奈的说道:“顾公,大将军并不是天,在他的头上还有陛下,身为大陈的将领,他也得遵从陛下的意思。荡寇将军是萧家恩人之后,而我家少将军更同样身在巴郡,大将军如果不是因为无奈,绝对不会见死不救!”
顿了一下,陈禹声音低了下来,深深的弯腰:“顾公,大将军站在他的位置上也有他的难处,这点儿心意顾公收下吧。”
顾野王深深叹了一口气,伸手接过来这玉佩。这或许是他能够带回去给李荩忱唯一的答复了。
当那些小伙子在前方浴血奋战的时候,他这个老头子却只能带去这样的消息。而鲁广达也解下来腰间的佩饰,抓过来顾野王的手,不由分说将东西塞入他的手中:
“顾公,麻烦告诉李世忠,某有愧于他。”
顾野王将两手的东西攥紧,仰头看着阴沉沉的天空,喃喃说道:“老夫无能,无能啊!”
一边说着,顾野王一边转过身,步履蹒跚的向外走去。
鲁广达和陈禹下意识的对视一眼,都看出对方眼中深深的无奈。现在他们身上有太多的束缚,只能顺着这乱世的潮流向前,最后去往何方都不知道。
只有眼前这步履蹒跚的老人,还有那些站在巴郡城头上的袍泽弟兄,依旧艰难的逆着这潮流、在这乱世之中挣扎!
至于他们能不能挣扎出一条道路,鲁广达也好,陈禹也罢,都不知道。但是在他们心中,这些严阵以待迎接北周怒火的家伙,是真的勇士和英雄。
鲁广达抬头看了看天,用只有陈禹才能听见的声音轻轻说道:
“这阴沉沉的天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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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尉迟将军!”韦孝宽身上还带着些许残雪,眼睛中也带着血丝,不过当他大步走进来的时候,哪怕是对韦孝宽一向不怎么感冒的尉迟迥麾下部将,此时也下意识的微微低头。
单单是韦孝宽脸上的疲惫和身上的残雪,就已经足够应得大家的尊重。这个北周柱国身材高大,脸颊瘦削,将稳重的性格直接体现在脸庞上。
尉迟迥微笑着拱手相迎:“孝宽兄!”
韦孝宽名宽,字孝宽,只不过他一直以字行世,所以尉迟迥直接称呼“孝宽兄”并没有什么不合礼数的地方。韦孝宽怔了一下,笑着点了点头。
他以“将军”称呼尉迟迥,而尉迟迥直接称呼自己的表字,这种情况一般出现在上级对下级的情况下,在无形之中就等于自己矮了尉迟迥一头,再看看周围将领们脸上的神情,韦孝宽也能明白这是尉迟迥故意为之。
就算是尉迟迥想要和自己好好说话,也得顾虑自己麾下这些将领们的感受。
而尉迟迥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在大帐的前方放了两张并排的席子,显然并没有想要区分出来尊卑的意思。或许尉迟迥也不想留下来什么实际的把柄吧。
“尉迟将军,老夫远道而来,一路上音讯不通,不知道现在巴蜀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韦孝宽沉声说道,并不着急入席。
尉迟迥一怔,伸手在舆图上一指:“韦将军且看,现在李荩忱已经调兵北上合州,至于他想要进攻哪里,还是只想防守合州,那就不得而知了。”
韦孝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