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世廉转过身,将李荩忱从上到下打量一遍,突然笑着说道:“世忠,你怎么变得如此瞻前顾后了?要知道之前的你可是说什么就干什么,从来没有这么多犹豫和担心的。”
李荩忱怔了一下,而萧世廉微微抬头,回忆道:“当初进兵巴郡的时候你可是没有这么多担忧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世事本来就不可能一成不变,和咱们较量了这么久,曹孝达他们也不可能依旧遵循原来的想法······”
顿了一下,萧世廉微微偏头:“所有人都在改变,所以这应该没有什么好担心的,只要有所变化之后我们也跟着变化就是。”
“你······”李荩忱眉毛一挑,一时间他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反驳萧世廉,毕竟萧世廉说的无可挑剔。
世间万事万物本来就不是一成不变的,所有人都在适应了原本的模式之后再一次尝试着做出不同的努力和改变。李荩忱在不断调整自己的安排部署,而他不能指望曹孝达他们一成不变,依旧按照自己设想中那样被牵着鼻子走。
说句实话,李荩忱只所有担心之后的战局,一来到现在李荩忱也只是在局部占据了优势,他不知道这种优势会不会在哪一天因为什么原因而被逆转,二来李荩忱更不知道这天下大局在被自己干扰的面目全非的时候会继续向什么方向演变。
巴蜀一战已经焦灼如此,无论是李荩忱胜利还是失败,整个天下局势注定会和历史上相比出现很大的不同,李荩忱并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还能够在之后依旧把握住这种不同,更不知道这世事的变化是不是还在自己的算计范围内。
现在他有种种盘算,主要还是基于李荩忱对天下大势的掌握以及对贺娄子干、对尉迟迥等人性格的把握,可是曹孝达这一战之中的选择却让李荩忱不得不思考一个问题。
人的性格是会有变化的,尤其是当关乎到整个战局的胜负上的时候,曹孝达之前虽为稳重,但是缺少大局观念,一向因为友军陷入重围而见死不救,可是这一次曹孝达却在眼见的没有希望之后很干脆的收缩兵力。
李荩忱最害怕的就是这样的改变,曹孝达可以如此,尉迟迥和韦孝宽也可以如此,更甚至这两个征战大半辈子的老将军早就已经开始钻研和思考这个问题,相比于曹孝达,他们在这战场变化上应该更加敏锐。
随着和李荩忱的交手越来越多,他们肯定会吸取教训,并且着重于寻找李荩忱的弱点。
更或者这一次贺娄子干提出的“李荩忱和巴人的关系并没有那么融洽而应该主动进攻”的观点,就已经是这种改变的证明,只不过贺娄子干依旧不了解李荩忱和巴人罢了,但是他已经展现出来很多北周将领的心声。
他们不再是盲目的作战,不再是以为自己和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子作战,他们开始思考和研究李荩忱的战法和想法。
这种注定被针对的感觉可是不怎么样。
不过正如萧世廉所说,便宜不可能一直让你占,李荩忱也不可能就此一成不变,敌人既然做出了改变,那么李荩忱也跟着做出改变,自然就可以从一定程度上解决这个问题。
战争本来就是一个斗智斗勇的过程,李荩忱不可能指望着自己布置好一切之后就能够一劳永逸。
李荩忱并不喜欢这种无法掌握一切的感觉,但是至少他心中清楚,自己既然当初如此选择,那么现在也没有别的路可以走,反正已经在这条不归路上了,那么现在能做的也就只有继续走下去。
萧世廉伸手在舆图上敲了敲:“世忠,接下来我们应该怎么打?”
李荩忱这才回过神来,苦笑一声,没有想到在这件事上自己看的竟然还没有萧世廉透彻。不过话说回来这世间万事万物,当然不可能一切尽在李荩忱的掌握之中,也不可能李荩忱在任何事情上都能做到比萧世廉更胜一筹。
尤其是现在李荩忱多少有些当局者迷。
“曹孝达不会在柳树沟停留太长时间的,”李荩忱沉声说道,“你来看,这里,还有这里,这几个地方地势开阔,使得柳树沟看上去因为地势突出而举足轻重,但是实际上并不是易守难攻的地方,只要曹孝达不想继续和我们在深山之中纠缠,必然会后退。”
李荩忱伸手指着的位置都是柳树沟左右两侧可以进出的山路,而萧世廉微微颔首,这是柳树沟最大的弱点所在,两侧都有道路可以通往其余的地方,使得这里看上去是一个谷地,实际上却是四通八达之所在。
之前贺娄子干选择柳树沟作为突破口,也是因为这里四面都可以连通,尤其是南、北、西三个方向分别通往三个曾经存在过的北周关卡,而不是因为这里本身的地形地貌可进可退。
“可是曹孝达这一走,会去哪里,继续回到南边,还是就干脆留在北面,以求能够牵制住我们?”萧世廉眉毛一挑,接着问道。
李荩忱笑了一声,又在舆图上敲了敲:“某不是已经让杜齐去把曹孝达喊回去了么。”
萧世廉错愕的看过来,而李荩忱的目光灼灼,紧紧盯着桌子上的舆图,整个苍溪谷北侧都被他的目光笼罩在其中。
苍溪谷的南部有杜齐负责牵制,北面李荩忱相信李迅和裴子烈会配合好的,只希望尉迟迥和韦孝宽的动作也不要太慢,这瓮中捉鳖,鳖不来可就没得捉了。
“伯清,我们走。”李荩忱呼了一口气,伸手抓起佩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