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天气渐渐的有些热了,棺材不能在家久放,出殡的日子定在了五天后。这几天里前来吊唁的人也越来越多,每天早晚各一班的跪灵,一跪就是一个时辰,两个时辰。锦绣托了身子不适,或者是上午去,或是下午去,没有一天是去跪过两次。
锦书知道锦绣是在装病,也不揭穿她,私下都是锦绣来找她,她却从未去过绿雾居。
转眼间已到了出殡的前一日,这一天的法事隆重,锦绣也不敢再称病不出,规规矩矩地跪在锦书身侧。锦书左侧锦兰,右侧锦绣。
等到喊举哀的时候,一时间男女老幼哭声震天。
锦书跪在人群中却有些茫然,对于这个祖母从她两世的记忆来看都是极模糊的,她闭上眼睛甚至无法在脑海里勾画出祖母的模样来。
她听着这些哭声,不知道里面有多少的真心,多少的假意。看着那口黑漆漆的棺材,里面躺着的那个陌生的老妇人,她却挤不出半点的泪水。或许是重活一世看清了世间冷暖的她,心也早就冷了。
她们这些孙女中,只有大堂姐锦华是在祖母身边长大的,大堂姐也哭得最为伤心。她身旁的锦兰也挤出了些眼泪,锦绣早就一脸的梨花带雨。只有她,不管怎么努力也哭不出来。
这天法事结束后,锦书累得差点站不起来。她一脸的疲惫跟着人群走出了祠堂,心道明天不到卯时就得起来送祖母出门。
锦书刚走出门,就见父亲背着手站在柱子旁,父亲也看见了她,想要躲过去已经是不可能了。锦书只得上前去与父亲行了个礼。
廊上挂着数盏白灯笼,照得犹如白昼一般。
“父亲!”
程知允点点头,长女回来的这些天只有刚到家的那天他和长女说过几句话,他对这个长女实在是亲近不起来,更喜欢不起来。
“在家还习惯吗?”虽是不喜,但毕竟是他的骨血,遇见了总要过问两句,至少表面上是要过得去的。
“禀父亲,还习惯。”锦书亦是一脸的清冷。
“那就好。”程知允盯着女儿的脸看,这张脸长得越发的像她的生母了。锦书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憔悴,但却没有半点悲戚,泪痕更是找不到。
程知允冷哼了一声,撇下了锦书扬长而去。
父亲这般的态度对锦书来说已经习惯了,她怔怔的站了一会儿,夜风吹来,十分的凉爽,吹着那些白灯笼也跟着轻轻的晃动。
“四姐,你愣在这里做什么?”有人拉了一下她的衣袖。
锦书回头一看,却见是六堂妹锦衣。
“没事。”
锦衣不过十岁的样子,生得白白胖胖的,就像是年画娃娃一般,让人一看就觉得欢喜。她虽然是庶出,但因为长得可爱,张氏跟前只一个儿子,并没女儿,因此把锦衣抱到跟前来,一手带大。
锦书见了这样的妹妹,也忍不住伸手来轻轻的捏了捏锦衣的圆脸。锦衣与锦书一路说着话,到岔路的时候才分开。
第二天卯正发引,锦书寅正就起来了。接连几日的折腾,她一身的疲倦,洗了一把冷水脸依旧是呵欠连天。
锦书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顶着一双黑眼圈,心道也就由着去了。这个时候可不能涂脂抹粉。
流苏在一旁伺候道:“小姐从开封回来后一直没睡过一个安稳觉,过了今天就好了。”
锦书又是一个大大的呵欠,她取出怀表一看,时候不早了,起身要往祠堂那边去。锦书出来的时候正好遇见了锦心的奶娘。
“小妹起了没有?”
奶娘道:“还在睡觉。四小姐这就要过去了吗?”
锦书点点头。
锦心自幼犯病,被家中人所不喜,生怕锦心在祖母的出殡礼上再闹出什么病来,丢程家的颜面,所以她是不被允许出现在这样的场合里的。
锦书这样想着,便信步来到了锦心的屋子,果然见她还在睡梦里。她捉过锦心的手腕默默的数着脉,又摸了摸锦心的额头,微微的有些发烫。
“一会儿你去找流苏,让她把兰花瓶子里的药给你,用早饭前让小妹吃两粒药。别让她晒太阳。”
奶娘听一句应一句,后来还道:“四小姐别误了正事。去晚了的话落下话柄总是不好的。”
“无碍。”锦书知道奶娘是替她担心,她起了身,自个儿撩了帘子便走了出去。
锦书来到这边的祠堂,该来的人都差不多到了。锦绣轻轻的拉了一下她的衣裳,低声道:“四姐,母亲说让我们坐一辆车走。”
锦书颇平淡道:“知道了。”
锦绣还想说什么,却见锦书一脸的冷漠,她即便是有什么话也都咽了回去。
很快的等到了发引的时刻,有和尚、道士开路,作为孙子孙女只用跟在棺后一路哭泣着相送就行。
锦书面色无波的走在人群中,看着漫天飘舞的黄色纸钱,心道她也算死过一回的人。她死之后,他们又会怎样料理她的身后事?
出了巷子,就要坐车。锦绣主动牵了锦书的手,姐妹俩一同登了一辆罩着白色帷幔,扎着白色纸花的马车。
沿途也有和程家来往的亲朋设了路祭。程家几位老爷一路回礼道谢。
“姐姐,听说要在那边住一晚,今晚只怕我们俩只能挤一处了。”
锦书低了头没有说话。
锦绣见她如此,咬着嘴唇,目光发直,终于有些忍不住抱怨:“姐姐,是不是我什么地方做错了,惹到你不高兴?”
锦书听见她这样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