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面的小师傅、哎。下一碗麻酱面、好。多把点油,少把点盐,再加一点辣椒面……”四毛拖着长腔,中气十足,开始吆喝,那旁若无人,自得意满的表情不禁让燕子笑弯了腰。
一旁的胖老板也忍不住笑骂道:“你个砍脑壳的,就是没个正形,吆喝个买卖经都跟人不一样。”
四毛摇晃着脑袋,声音更大、音调更高,还拿着掸面的长竹筷子敲得案板震天响,俨然就是一幅老买卖人的架势。
这么一吆喝,就开始渐渐有人聚拢来了,还有几个竟然是昨天吃过面的回头客。
“刚开锅的麻酱面啊,嫩葱酱菜红辣油咧,香喷喷的芝麻酱,一个大子一堆碗,好吃管饱又扛饿,要买的请早,卖完了收摊可就吃不着啰……”看到来了生意,四毛就更来劲了,一段段的买卖经花样翻新。
对过凉粉摊的老板许跛子看着人流往四毛摊子上涌去,自己面前空空如也,昨天的仗义荡然无存,半是埋怨半是冒酸气的自言自语:“这小子猴精猴精的,做生意学的也比别人快,真是同行是冤家,好事做不得啊……”
四毛得着空还冲着许跛子咧嘴一笑:“跛子,请你吃面啊……”
“得,做你的生意吧,得瑟个屁啊你。”许跛子恨恨的说道。
四毛也不以为意,从小混迹市井,他太清楚平凡百姓的心境和个性了,善良之中又带着很多小心眼,生存的圈子只有那么大,眼睛也就盯着面前那一亩三分地,正是他们身上最显著的标签和群体共性的真实写照。
摊子前面打了围,燕子专门负责收钱、端面、捡碗,四毛则忙得抬头的功夫都没有,下面、加料、随手递给燕子,一气呵成,明显比昨天熟练了不少,俨然已经是个老手的架势了。正在这个时候,四毛突然感觉到燕子在一旁不住的拉自己的衣裳,而且用怯怯的声音低声叫道:“四毛哥、四毛哥,你看……”
“你又怎么了?”四毛回过头去看身旁的燕子,只见她一张俏脸略微发白,正用惊恐的眼睛看着自己正前方的方向,四毛顺着她的视线看去,正在摊子上打围的人纷纷散去,一伙人横眉叉腰的站在摊子前面,竟然还有好几个都认识。
为首的同样是花鞋大辫子的打扮,不同的是腰间系着的是一条一巴掌宽的板寸腰带,一脸络腮胡子,从眉间到嘴角是一条狰狞的刀疤,发着油光。四毛认识,此人正是聚宝街上的混混之一,姓刘,外号刘疤子,平日以欺行霸市,卖凶平事为生。在赌场里和他倒是有过交集,但都是萍水相逢,又不是一个行当,所以偶尔见面点个头,仅此而已。
“四毛兄弟,这就是你的不是了,到哥哥我的地面来了,也不跟哥哥我说一声,我也好让兄弟们关照关照你啊。”刘疤子阴不阴阳不阳的说道。
一旁的烧麦老板走过来陪着笑脸道:“刘哥,刘哥,您别动气,四毛刚出摊子,他不懂规矩,怪我们没教给他……”
“有你说话的地吗?滚一边去。”刘疤子的一名手下眉毛一立,呵斥胖老板。
四毛感激的看了一眼胖老板,示意他回自己摊子去,不用插手。
另一个手下拖过了一条长凳子,摆在了摊子前面,刘疤子大大咧咧的座了下来,咧着大嘴道:“哥哥我给你开个张,给我来一碗吧,尝尝你的手艺。”
四毛看了一眼刘疤子,用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说道:“刘哥捧场,那是给兄弟面子,你稍等,马上就好。”说完,四毛装面、烫熟、盛碗,然后加上佐料,拌匀了之后双手递到刘疤子面前:“刘哥你尝尝。”
刘疤子大马金刀的单手去接碗,四毛刚刚放手,“砰”的一声,一碗热气腾腾,香气四溢的面就掉在了地上,碗也碎成了几片。
“啧啧啧,这么不小心,诚心不让爷们吃,也犯不着摔碗吧?”刘疤子用挑衅的眼神看着四毛。
“怪我,怪我,刘哥别见怪,我马上给你再下一碗。”四毛笑嘻嘻的说完,手脚麻利的又开始盛面、烫熟、装碗,加佐料,然后拌匀,这次四毛学乖了,不再交到刘疤子手上,而是双手捧着放在了担子边上,正摆在刘疤子的面前,双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刘疤子看了一眼四毛,一脸的奸笑,伸手端起面碗,然后手一松,这碗面再次被摔成了几片。
四毛的脸色看上去古井无波,但眼神中已经开始闪着寒光:“刘哥,我做的是小本生意,可经不起这么摔碗……”
刘疤子嘿嘿的冷笑道:“四毛兄弟,你好歹算是个相家,怎么也不能干空子干的事吧?江湖上的规矩还要不要了。看在我们是点头熟的朋友的份上,我没上手就掀你的摊子,已经是给足你面子了。我刘疤子吃这条街,喝这条街也不是三两天了,你一分银子不交,招呼也不打,就占着我的地盘做买卖,我不摔你的碗,你不就得坏了我的规矩,摔了我的碗?”说着话,刘疤子伸出手来:“撂地银子一千个大子,算是你占了这个坑,每个月再按月一百文,价钱公道,童叟无欺,拿钱来吧……”
刘疤子的话音未落,一个声音响起:“四毛,今儿个你的面我包圆了,吃不完的我带着走。”
四毛循声望去,打头走着的一人花鞋大辫子,提溜着一件长衫,不是马庆虎还能是谁?再看他的身后,好家伙,黑压压的足足有数十人之多,从穿着打扮来看,有混混,也有力工。聚宝街上的消息传得快,马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