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工坊里的伙计都是从流民巷的街坊里请的,清一色的棒小伙,因为合面、切面、送货可不是个轻省活,尤其现在每天这么大的量,那都得要身强力壮、吃苦耐劳的伙计才能玩得转。唯独这个尤葫芦,当时自己还有点犹豫,不是他的娘找上门和张氏说好话,四毛轻易也不会请他,原因就是这个尤葫芦别看是个闷嘴葫芦,吃喝嫖赌可是样样都来的,也是个标准的流打鬼,听燕子讲他认识那几个拉着老张走的人,四毛能肯定那几个人没跑的就是牛鬼蛇神的路子。而老张强拿恶要的从燕子手上弄银子走,和这些人在一起,除了赌还能干什么?
这样一路想着,但速度也不慢,加上作坊离着聚宝街不算太远,一炷香的功夫,两人就到了,工坊里十几个伙计在案板前一字排开,正精赤着上身,满头大汗的在合着面。
“葫芦,我爹跟谁走了?怎么回事?你知道什么就告诉我什么,不许隐瞒。”四毛看着尤葫芦,单刀直入。
尤葫芦眼珠滴溜溜乱转:“你爹不会事后怪我告密吧,你们爷俩现在拧着,转过头又是一家人,我可不能做里外不是人的事。”
“少他妈废话,说不说,不说立刻卷铺盖卷滚蛋。”四毛太清楚这种顺杆爬的人的心态了,所以一点不墨迹,直接点他的死穴。
尤葫芦倒也干脆,丝毫不保留,竹筒倒豆子一般,说了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原来过来找老张的都是聚宝街上的混混,其中带头的叫三癞子,平日靠在赌场里打秋风,再干点偷鸡摸狗的勾当为生,和老张从前的职业生涯是一模一样的。今天他来找老张,见面先是一顿恭维,说他今时不同往日了,混得风光,接着又惊叹怎么听说当家的是儿子而不是爹?最后还说兄弟们怪惦记老张,想一起和他聚聚。老张被一捧、一激、又一套,毫不迟疑的就上了套。
四毛挥了挥手,示意尤葫芦继续干活,自己则一个人踱步到了门口,半晌无语。
燕子紧紧跟了过来,不住的安慰道:“四毛哥,你怎么心事重重的样子?张伯伯是有点过分,拿了那么多银子,不过也许他就是要面子,在朋友面前摆摆阔而已,吃饭喝酒也花不了这么些钱,等他回来了你再说说他,把剩下的银子拿回来不就成了。”
四毛脸色有几分凝重:“你以为我心疼银子啊?今天他们去吃饭、喝酒、赌钱,这是铁定的,就算这些银子输光了也没事,我是担心,他们今天这样精心准备来给我爹下套,费了这么些功夫,这个套小不了。”
“不会吧四毛哥?张伯伯和他们还是熟人呢,而且张伯伯也不会傻到任由他们摆布吧?”燕子惊诧的睁大了眼睛。
四毛叹了口气:“燕子,这世上就有这么一种人,利字当头连亲爹亲妈都敢卖,我知道这个三癞子,他就是这么个人,早提醒过我爹,和这种人沾不得,没想到今天他杀了个出其不意。”
说到这里,他转头对尤葫芦说道:“你辛苦跑一趟,到三癞子平日里常出没的几个地方去找找,也找你相熟的朋友打听打听,如果找到了也不要惊动他们,赶紧回来给我报信。”说着话,四毛从怀里掏出一些散碎的银角子递给了他:“办好了还有一百文赏钱。”
尤葫芦看到钱两眼放光,赶紧接了过来,很狗腿的说道:“放心吧,这事包我身上。”但随即念头一转,估计是觉得话说得太满,顺风旗扯得太高,立刻加了个注脚:“万一要是找不到怎么办?”
四毛略一思忖:“聚宝街才多大的地,一个时辰之内找不到也不用找了,他们肯定是存心挪了窝,怕人撞破他们的局,就一个时辰,不管找不找得到,我在这里听信。”
看着领命而去的尤葫芦,四毛的眉毛拧成了一个疙瘩,心头沉甸甸的:“燕子,我去码头一趟,你就在这里等着,如果葫芦回来报信,让他立刻到马庆虎那里找我。”说完,急匆匆出了作坊奔码头而去。
看着满头大汗的四毛,马庆虎一愣:“出什么事了?这么火烧火燎的。”
四毛向四周看了看,马庆虎会意,将他领进了里间小屋子,让了座之后,端过来一个茶壶,还没来得及倒在杯子里,四毛一把抢过了茶壶,咕嘟咕嘟的猛灌一气,然后擦了擦嘴角劈头问道:“三癞子你知道吧?”
“知道啊?”马庆虎点点头:“聚宝街上的混混,脸熟,平时没打过交道,怎么了,你们结仇了?”
“他趁着我不在,下了个套让我爹钻,估计是拉着我爹去参加一个老千局。”
马庆虎不屑一顾的撇撇嘴:“我以为多大个事,把你着急忙慌成这样,你爹也不是个雏了,在赌场里打滚了半辈子,再说了,三癞子能有多大道行,无非是赢两个小钱而已,出不了什么大事。”
“三癞子是扮猪吃老虎的主,沔口的人只知道他是个混混,可没几个晓得这小子毒辣得很,这次他是有备而来,我闻得出这股味。”
见四毛十分认真的表情,马庆虎也不由上了几分心,不过依然半信半疑:“这小子不就是坑蒙拐骗吗,他如果真有道行,怎么江湖上没他的字号?”
四毛冷笑道:“三癞子的事你是不知道,够他千刀万剐了,平日里藏着拙也是没法子的事。”说到这里,话锋一转:“三癞子原来是有老婆的,你知道吗?”
“听说过,后来不是说老婆跟人跑了吗?”
四毛很轻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