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消亡的?你刚才说大清入关庄子才被烧,难道是闹兵灾闹的吗?”马庆虎说道。
王道士冷笑了一声:“广味庄的主人乃前明高官,正是郎士元郎家的后人,所以瓶子上留的诗都是他们家祖宗的大作,郎家的后代子孙读的都是汉家诗书,当然不肯降清,哪里是什么闹兵灾,是被我大清给杀绝了户的,你想想,哪个造假者有那么大胆子,敢仿冒广味庄的酒去牟利,那可是替前明余孽翻案的灭门大罪,所以说,存世的这些酒只要见到广味庄的藏头诗,没一瓶会是假的。”
“高人就是高人,和酒主人所说的一模一样,佩服佩服。”四毛在一旁笑眯眯的说道:“想必你也知道了我被徐三刀一伙人坑的事了?”
王道士倒也光棍,直截了当说道:“被徐三刀坑那是你自找的,怎么着,被别人坑了,你就跑来坑我啊?我是欠你的还是该你的。不过投其所好,再请君入瓮,你小子这一手玩得可是炉火纯青啊,别绕弯子了,直说吧,要老道帮你什么忙?”
“小事一桩,我那个麻酱面的作坊,想劳烦你帮我暂时操持着,我过几天要去徐三刀那了,腾不出手来兼顾面作坊。”
“红尘难入又难出啊,你这不是逼着老道我破戒吗?”王道士一边看着四毛,一边把玩着手里的酒瓶子,满脸的不舍和犹豫。
“一帮子神道盯着我那个作坊,我不得不防,平日里有庆虎兄弟出面,但说实话,斗心眼不是他的长处,有你老道这个镇妖塔定在那儿,我才能睡得着觉。”说到这里,四毛叹了口气:“不管你信不信,我这么做不全是为自己,招了那么多伙计,又说动了几十个买卖家跟着我干,我这么一丢手,实在是对不住他们,而且,这种拆烂污的事是做不得的,以后我四毛在沔口还要不要见人啊。”
王道士一双老眼透着贼亮贼亮的光,盯着四毛看了半晌,才嘿嘿的笑道:“不对劲,你小子屁股一翘我就知道你要拉什么屎,你这是准备跟徐三他们拼个鱼死网破的架势吧?跑我这儿托孤来了?”
四毛微微动容,瞬间又回复了平静,缓慢而凝重的一字一顿的说道:“庆虎是我最好的兄弟,老道你是我半个师傅,刚才你教训的是,我是太喜欢耍小聪明了,也太死要面子活受罪了,我四毛自以为能呼风唤雨,一个劲的摆招式、亮架子,把旁人都当了傻子、瞎子和聋子,没曾想,徐三一出手,我连动弹的余地都没有,现在我是真想当着你们的面大耳刮子扇自己。不过再说这些都没卵用了,我现在心里明镜儿似得,你们放心,我四毛过得了这关,只是得拜托你们二位给我把住粮道,让我后顾无忧,两军阵前厮杀的事,我自个能应付。”
王道士夹了一筷猪头肉丢进嘴里,嘟囔着说道:“既然拿定了主意,你就去干吧,我这儿给你留个坟头牌位,不会让你当孤魂野鬼的,不过你想过没有,如果你死了,你爹娘托付给谁?”
四毛嬉皮笑脸的表情如同在谈论着他人的生死,与己无关似的:“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万一我死了,你和庆虎自然会照顾好我爹娘,还用得着我担心?”
王道士和马庆虎一时无语,本来这个时候应该是有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背景音乐配合的,可他们看着四毛贼眉鼠眼的样子,却半点也悲壮不起来,而是有种被坑惨的感觉。
看着王道士和马庆虎大眼瞪小眼的样子,四毛夹了一大块肉丢进嘴里,嚼得满嘴流油:“放心吧,不到万不得已,我可舍不得死,你们就天天烧高香保佑我,免得我赖上你们了。”
当四毛拖着略点醉意的脚步回到家里的时候,堂屋之中愁云惨雾一片,老张耷拉着脑袋闷头闷脑、一声不吭。张氏则愤怒得像一头母兽:“你配当爹吗?这世上就没见过像你这么号人。是人都有脸有皮,你的脸皮呢?你的脸皮让狗给吃了?从小到大,你照顾过儿子吗?你不管不顾也就罢了,还天天给他添累赘,儿子好不容易才从那个烂泥坑里爬出来,你倒好,又把自个的亲生儿子给拽回去了。我告诉你,我现在活吃了你的心思都有…….”
“爹、娘,你们别吵了,让左邻右舍听见了看笑话,我明天一早要出趟远门,三天之内一定赶回来。这事你们不用着急上火,我有办法解决。”说完这句话,四毛悄无声息的转过身,穿过堂屋默默回到了自己的卧房里,老张夫妻二人被四毛这么一打断,气氛也立刻急转直下,屋子里一片死寂。
四毛回到房中,衣裳都没有脱,倒在床上和衣而卧,迎面的窗户半开着,一缕月光投进房间,映照得半室清辉,说不出的恬静安详,让四毛躁动不已的心渐渐平复了不少。四毛闭着眼睛,正漫无目的的神游天外,听到很轻的熟悉的脚步声音,随即一个人摸索着坐在了床沿上,正是自己的母亲张氏。
“四毛,你睡了没?”
四毛没有吭声,一动不动的躺在床上。
“娘知道你心里苦,别怪你爹,有什么委屈,你就跟娘说说,说出来啊,心里就舒坦了,闷在心里也不是个事。”张氏仿佛是一个人在自言自语,又仿佛是跟四毛在闲聊着家常。
四毛依然没有搭腔,闭着眼睛装睡。
“你自小就是这么个性子,面上看着嘻嘻哈哈,没个正形,可心里边装的事比谁都多。娘知道你心里在记恨你这个不成器的爹,可又没法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