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秦,都城,长安。
法华寺中,一片诵经礼佛的梵语之声,檀香袅袅,把这座宝刹笼罩在一片烟雾之中,一队队僧侣正在排队拿着自己的钵盂,准备去膳堂进餐,而稀饭的香味和豆干的味道,让排队的这些年轻僧人们,都不自觉地咽着口水,显然,他们还没修炼到抗拒饥饿的地步。
一个二十五六岁的青衣僧人,站在两大锅已经见底的粥桶前,正是今天施粥的值事僧,低声道:“主持大师这几天是怎么了,既不主持我们的功课,也不象以往那样自己来用饭,该不会,该不会是病了吧。”
身边的另一个稍稍年长的灰衣和尚,乃是今天另一位值事施粥的领头师兄,他狠狠地瞪了青衣僧人一眼,不满地说道:“师弟,慎言,主持大师那可是佛陀转世的圣僧,早就无病无灾,多少年都没有生病了,听说,大师是为了礼佛祈福,为我们大秦出征胡夏的将士们求得佛祖的保佑,而闭关不出呢。”
青衣僧人恍然大悟:“噢,师兄这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上个月大秦皇帝陛下还专门来寺里礼佛呢,也拜见了主持大师呢,也不知道这次他御驾亲征,结果如何?哎,我们出家人按说是与世无争,不参与这些俗世争战的,我也不明白为什么主持大师要为这些杀人的帝王们祈福。”
灰衣和尚连忙用手捂住了这个青衣僧人的嘴:“师弟,你是不想活了吗?这话也敢说?我们寺可是在大秦的长安城呢,要是不遵从那皇帝的意思,只怕全寺的几千僧众,都要人头落地呢,佛祖虽然法力无边,但也不可能一下子下凡来阻止这些杀戮啊。”
青衣僧人把师兄捂在自己嘴上的手甩下,恨恨地说道:“我的家乡就是在凉州,要不是这些帝王将相们成天打来打去的,我的家人和族人们都死光,我又怎么会当和尚?但愿佛祖能早早显灵,把这些只为了自己的江山霸业的帝王们全都打入十八层地狱,这样才能解救天下苍生啊。”
灰衣和尚叹了口气:“这个乱世里,能活着就是不容易,起码,我们现在在这法华寺中,还能得到片刻的安宁,大秦皇帝虽然也非善类,但比起那个胡夏的刘勃勃,却已经算得上是个好人了,听说刘勃勃杀人如麻,凡是抓到的大秦军民,不是坑杀就是堆成京观,岭表诸城,莫不遭其屠戮,去那里做法事超渡亡魂的师叔伯们,回来后都止不住地叹息,说这朗朗乾坤,怎么会有他这样的恶魔现世,要不然,住持大师又怎么会轻易地介入这世间的纷争,为大秦将士祈福呢?”
青衣僧人勾了勾嘴角:“这倒是的,刘勃勃的凶名,无人不知,听说连那些劝他向善,不要乱杀人的僧侣们,也会给他残忍地架起柴堆烧死,他还说,要是这些僧人有法力能避过火刑,他就听他们的,这个人,真的就是个魔鬼啊,佛祖怎么会让这样的魔鬼来到人间?”
灰衣和尚叹了口气:“也许,是刘勃勃全族被杀,佛祖不忍,才对这个魔鬼网开一面,但他现在杀的人,造的孽已经远远超过他被杀的族人了,只希望主持大师能用法力让上天超渡了这个魔鬼,还天下太平。要真的让胡夏蛮子打进长安,只怕我们都死无葬身之地了!”
二人正说话间,只见一个小沙弥拿着一个钵盂,信步而来,青衣僧人本能地想要去拿粥桶里的饭勺,目光落到了此人身上,突然讶道:“那不是主持方丈的钵盂吗?”
灰衣和尚的眉头一皱,看着这个眉清目秀,看起来只有十七八岁的小沙弥,沉声道:“这位师弟,请问你是主持大师身边的弟子吗?”
小沙弥单手合什,宣了声佛号:“阿弥陀佛,善哉善哉,二位师兄,贫僧正是主持大师身边新来的小沙弥,法号斗鹏,主持大师差我前来打粥。”
灰衣和尚一边接过了那个钵盂,一边不信地摇头道:“可是我为何以前从没有见过你呢?斗鹏师弟?再说,主持大师的饮食起居不是由女居士(鸠摩罗什的妻子)负责吗?”
斗鹏淡然接过了装了粥的钵盂:“女居士最近抱恙,而主持大师要一心祈福,因此这饮食起居改由我负责,今后的几天,会多多麻烦二位师兄。”
青衣僧人往钵盂里多加了两片豆干,说道:“还请师弟好好照顾主持大师,愿他的祈福能保我合寺僧众的平安。”
斗鹏微微一笑,行礼而去,他一路穿过了各殿各院,最后走到了那在小湖中心的雅筑之中,进入精舍之后,只见鸠摩罗什一人正端坐在禅房之内,双目紧闭,没有一个僧侣守在一边,只有那飘动的檀香,沁人心脾,而一个几乎与斗鹏手中的钵盂一模一样的旧钵,正放在鸠摩罗什身后的木架之上,上面插着三根手指粗的檀香,这周围的香气,正是从这里而来。
斗鹏微微一笑,放下了手中的钵盂,一阵风吹过,他全身上下,已经隐藏在一袭黑色的斗蓬之中,而一张了无生气的青铜面具,展现在了鸠摩罗什的面前,伴随着斗蓬那沙哑的声音:“你就不怕突然来个刺客送你上西天么?”
鸠摩罗什也不睁眼,淡然道:“这个世上,除了你以外,恐怕没有人想要我的命,斗蓬,我等你多时了。”
斗蓬勾了勾嘴角,就在鸠摩罗什对面盘膝坐下,一手抓起钵盂里的几片豆干,往嘴里塞去:“你怎么知道我会来?”
鸠摩罗什摇了摇头:“张纲来了,陶渊明也暗中来了,你这位操纵一切的布局者,又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