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间普通宅院,混在寻常街巷间,满眼闽地风格的建筑中,丝毫不起眼。
假如没有本地人领路,步安非但找不到这里,就算找着了,也不敢相信这就是医圣薛攀的故居。
会不会搞错了?难道住在这里的薛姑娘只是碰巧也姓薛而已?
来都来了,他也不愿就此打道回府,于是上前扣门。
木门斑斑驳驳,看上去有年头了,门上悬着的铜环被磨得蹭亮,也是老物件。
扣了几声,里头没有动静。
步安左右环视左右,见周边街坊屋前都积了一层薄土,唯独这间宅子门口干干净净——显然是住着人的。
“薛姑娘在家吗?”他又敲了敲门,稍稍提高嗓音:“在下天姥步安,慕名而来。”
等了许久,依旧没人应声,直到步安扭头要走,才听到门后有脚步声响。
木门嘎吱一声开开,露出一张满脸麻子的女人面孔,一双小眼睛审视般上下打量步安。
“你是哪个?怎么找来这里的?”女人口气不善。
步安心中有些不爽,脸上仍保持着礼貌的笑意,抱拳道:“在下天姥步安……”
“我问你这么找来这里的。”女人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
步安被她问得微微晃神,心说这女人这么粗俗,是不是怪自己太客气了。一念及此,他便哈哈一笑道:“薛姑娘自以为偷安一隅,便没人能找上门来吗?”
“放屁!”丑女人脸色涨红,显然气得不轻,正要轰人,却听得门后院子里有个女子声音传来。
“天姥步安?门外可是‘莫听穿林打叶声’的天姥步执道?”
这声音温软轻柔,与眼前麻脸丑女的嗓音,简直天壤之别。
步安暗呼侥幸,昔日便宜了外人的东坡词,到了这七闽之地的宁阳县城,反而派上了用场。
“小生正是天姥步执道。”他遥遥抱拳,也不管门内的人看不看得见。
“丑姑,请步公子进来吧。”院内人柔声道。
“小姐,这人方才出言不逊……”麻脸丑女皱起眉头时,五官像是全都缩成了一团。
她告她的状,步安充耳不闻,抬脚便进了门。素素跟在他身后跳过门槛,还朝丑姑娘吐了吐舌头。
这宅子外头看不起眼,里头也难称气派,只是收拾得井井有条,一尘不染。门内一间小厅,厅后便是院子,晨光洒在院中的常青树上,树下坐着一位青衣女子。
女子二十出头,不着粉黛,身形消瘦,面色苍白,有些病美人气质。
丑姑跟着步安进了院子,兀自气愤着,青衣女子见状轻叹道:“城中邪佞横行,你我掩门闭户,只图个眼不见,心不烦。步公子说我偷安一隅,又哪里说错了?你不必介怀的。”
丑姑颇不情愿地“嗯”了一声,自顾自走开了。
步安有些纳闷,看样子青衣女子才是薛姑娘,丑姑该是她的丫鬟才对。怎么小姐劝丫鬟,丫鬟还老大不情愿的?
“久闻步公子大名,今日一见……”薛姑娘起身万福,话到嘴边留了一半。
“果然见面不如闻名?”步安还礼道。
薛姑娘莞尔一笑,笑得很好看,只是惊鸿一瞥,便被她用衣袖遮住了半张脸,紧接着平淡了神情,略带歉意道:“我是想说,却不料如此年少。”
你索性说我是小屁孩儿好了……步安暗暗不爽,觉得遭了年龄歧视。少年人见了好看的小姐姐,都不愿被视作小弟弟,他也不能免俗。
“步公子远在天姥,怎么来了宁阳县?”薛姑娘说到了正题。
“薛姑娘可知道,昨日夜里,县里来了官兵?”步安以问代答。
薛姑娘脸色一冷,淡淡道:“官兵不是头一回来了,于本县百姓而言,是祸而非福。”
步安略微有些尴尬,强笑道:“不瞒姑娘,我来宁阳县,是奉了七闽道都指挥使宋老大人之命……那支官兵,便是我带来的。”
薛姑娘比他还要尴尬。
闽中两大势力,以张承韬为首的地方派和以宋尹廷为首的曲阜派,都与天姥书院毫无瓜葛。步安素有才子之名,但是只看年纪,便可知他没有经过戍边五年的历练,不可能出来做官。
因此,也难怪薛姑娘完全没往那方面去想。
“……步公子今日登门,不知是为何而来?”薛姑娘说话的口气也冷了下来。
步安本是来招贤的,见她这副神情,知道有些话,不便现在开口,于是微微一笑道:“薛姑娘久居宁阳,通晓民情,我初来乍到,自然是问计来了。”
“步公子客气了,你是官,我是民。朝廷社稷,兹事体大,小女子哪敢置喙。”薛姑娘自顾自坐了下了,淡淡说道。
她话中怨气,大约是朝着先前几进几出的官兵去的,步安平白无故替别人背了黑锅,却并不着恼。
有怨气是好事,总好过置身事外。
“薛姑娘,”他老大不客气地搬了张椅子,端坐沉吟片刻,缓缓说道:“今日之事,若在往常,我自可以效仿张良拾履,刘备求贤……只是时不我待,不容我三番五次相请。我见姑娘也不是矫揉造作之辈,有什么话,你我不妨敞开了说罢。”
薛姑娘不曾想他会来上这么一手,一时有些讶异,良久道:“宋尹廷出身曲阜,步公子来自天姥,据我所知,两处书院,素无瓜葛。你为何会奉宋尹廷之命,来到宁阳县?”
“我以嘉兴团练之名募兵,手下人马,与天姥、曲阜两家书院,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