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百具尸体头脚相连,双臂展开,在隐谷外三里之外被排成了一条蜿蜒的‘蜈蚣’。
远看觉得十分诡异,到了近处则成了彻头彻尾的恐怖。
百多个男女老少,皆是肚破肠流失了心脏,每个人都浸在鲜血之中,头顶还多了个小洞,脑髓被吸食一空。
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惊骇欲绝的神色,个个死不瞑目,血腥气浓郁的令人止不住作呕。
公玉卿没见过地狱中的景像,但是看到律浮生乌沉的眼神便知道地狱也不会如此凄惨。
数百人同时沉默着,片刻后传来了连片‘扑通扑通’的倒地声、呕吐声,还有野兽般的惨嚎声。
公玉卿只看了两眼便扭头远远的避了开去,仍站在尸体附近的除了律浮生便只有楚榭槿。
那般娇弱的女子能有如此过人的定力,大大出乎公玉卿的预料。
感觉中她应该最先晕过去才是。
可是她没有。
楚榭槿眼神虽然沉重,袖中双拳紧握,似乎微微有些颤抖,面上却还维持着平静,让避在远处的公玉卿颇为惊讶。
只是没容她惊讶多久,回过神来的村民们化身为狂怒的野兽,在如潮似浪般的喊杀声中汹涌的冲向了公玉卿。
果然……
公玉卿叹息了一声,眯着眼挺直了脊背,等待着那股愤怒的狂潮倾泻而来。
她不能逃,逃了就说明心虚,好像那些人真是她杀的似的。
她也不屑逃,一群凡人而已,气势再怎么汹涌又能将她如何呢。
她笔直的站着,以姿态宣告自己的无畏和坦荡。
但是她不知道该如何收场。
她可以击垮他们的身体,却无法浇熄他们的怒火。
惨死的人中,有他们的亲人、朋友,邻居。
有的儿孙绕膝,有的初为父母,有的是家中独子,有的芳华正好……
他们的愤怒合情合理,只是用错了对象,且没给她为自己辩解的机会。
冲在前面的人疯了似的撕扯着她,后面的人拼命的向前挤着,每个人看起来都恨不得吃她的肉拆她的骨。
如果公玉卿没有保护自己的能力,没有在体外布下一层无形的屏障,现在的她恐怕已经被撕扯践踏成了一堆肉渣子。
公玉卿在自己设下的结界内屹然不动,漠然的盯着身前一张张狰狞恐怖的嘴脸,人间在这一刻突然就变得无趣了。
纵然身周是层层人海,她仍能够看到远处负手静立着的律浮生。
她看着他,他也看着她,用一种她说不出的眼神。
所谓的神女就站在他身边,眼神冰冷的看着这一场闹剧。
公玉卿突然觉得很孤独。
从前她喜欢独来独往,一个人穿行在阳光下,漫步于夜色中,欣赏人间的姹紫嫣红,随手消除那些阴险丑恶。
那个时候她并不觉得孤独。
她身后有关心着她的亲人,有实力强大的族人,她走的再远,也能感受到他们温暖的目光。
然而此时此刻,她忽然觉得他们离她太远了。
远到看不见她的屈辱和委屈了。
她该回去了。
该回到相信她,爱护她的亲人身边去了。
她同情这些个痛失亲朋的凡人们,所以便无力计较了。
这里没人相信她,没人支持她,没人给她解释的机会……
这里……
罢了!
公玉卿转身缓缓伸出手掌,慢吞吞拨开挡在身前的人,不理会四周的咒骂和撕打,缓缓的向前方走去。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用这种方法离开。
她可以飞走遁走,可以用很多种方法在一眨眼的时间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可是她偏偏用双腿慢慢的走着,哪怕是推开一个立刻又冲上来一个,她还是用着同样的方法。
后来回想起来,她觉得那或许是潜意识中的一种无奈的反抗或挣扎的方式。
她若开口,声音转瞬便会淹没于数百人的咒骂声中,她若离开,便多了成千上万的敌人。
隐谷住着近千人,整个碧海一族不知道有多少个千人。
她走后,她的恶名怕是会在人间流传许久许久。
纵使她听不到看不到,那也会成为梗在她喉中的一根刺,吐不出咽不下。
让她曾为之憧憬不已的人间之行以一个悲惨丑陋的符号画下终点。
以后她将对人间再无憧憬,或许还会在心里留下无法抹去的阴影。
她不能夹着尾巴狼狈而归,现在也没人会相信她,所以她才走的缓慢沉重,满腔孤凉。
行走在似乎永远也走不出去的从潮中时,她突然想到了两个人。
一个是则言,一个是九方离。
和律浮生一样,他们都是她来到人间以后才相识之人。
若今天在这里的是则言,他会相信自己么?
答案不是很确定,但相信她的可能性高达八成。
至于九方离……
是与非对他来说并不重要。
就算那些人真是她杀的,他也不会来评判什么。
对他来说大抵是只要他看了顺眼的人不管做了什么都是对的。
他这种性格又该怎么评判呢?
想到九方离,公玉卿突然间愣住了。
她怎么从始至终就没想过这件事可能会是九方离做的呢?
他现在修为被封印着,若是强行冲破便会走火入魔,一旦走火入魔……
想到这里时,公玉卿苦笑着摇了摇头。
尽管有可能,她还是不认为这件事是九方离做的。
就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