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边早已闭上嘴巴停止乱骂,此刻也讶然道:“何止啊,我看这李定国已经比我大明官军强上太多,除了我们夔州军,恐怕再无能胜之的官军了。”
众人深以为然,不约而同的记起王欢起初坚持不出城与李定国野战的话来,打心底的佩服王欢英明。王欢说了,倒不是害怕李定国的强大,夔州军以现在的能力,击败李定国几无悬念,但是必然会折损兵员,夔州军每一个战士的生命都是宝贵的,没有必要白白损耗,反正现在的目的是拖住李定国,不让他北上保宁府,为马新田争取机会,守城野战都是牵制,那么稳妥的呆在山城中,岂不更好?何必去逞强呢。
大家议论了一阵李定国的军容,就听王欢沉声吩咐道:“今日已无事,但不可大意,估计李定国不会死心,还会来邀战,众将官切记本将军令:用心守城,凡擅自出城迎战者,无论胜负,皆斩!”
说这话时,王欢面无表情,说得斩钉截铁,语气冰冷,让众人不由得一齐打了个冷战,就连李廷玉慑于王欢的威仪,也悄悄抖了一下。
大家不敢怠慢,一齐拱手躬身道:“末将等谨遵军门令!”
果然,如王欢所预料的那样,接下来的几天里,李定国一边打造攻城军器,一边挖空心思的引诱明军出城野战,先是派了少量军马列队山下,耀武扬威的来回谩骂,后面埋伏着大队,等着明军见大西军人少贪功而出。不料明军不吃这一套,还是射下一些绑着人头的长矛来,大声回骂讥讽,闹得城下的大西军将士很没意思,悻悻而归。接下来又派使者打着白旗上门,送来邀战书一封,要和王欢约定时间地点大家一起群殴,对于这种书生气十足的傻呆子行为,王欢嗤之以鼻,直接就打了使者几十个耳光,撕扯掉书信,让使者肿着一张脸回去了。
王欢的流氓气让出声流贼的李定国气不打一处来,有一种强盗遇上拐子的感觉,好言让哭诉着悲惨遭遇的使者下去后,他陷入了深深的矛盾中。
到底该怎么办?是投入重兵去打下那座一看就知道不好打的山城呢?还是放弃从此隘口通过顺保宁府北上的打算,回头直接从成都北上,追着张献忠的脚印一直到汉中去。
放弃这里,返回成都然后去汉中,就怕自己一走后头的明军就脚跟脚的顺着来,一路捡着州县,黏在屁股后面蚕食掉大西国的疆土,成都城坚兵多,倒是不惧,但其他州县都丢了,自己怎们跟张献忠交代?临出时,父皇可说的很清楚,让他击败此处明军,顺便收复重庆府的。
李定国举棋不定,望着帐篷中间那一炉熊熊的炭火愣,炉子里烧着粗大的木材,火光照耀着宽大的营帐,让中军帐里在这数九寒冬中也温暖如春,暖意让他的思维越混乱起来。
他烦躁的站起身来,披上一件羊皮坎肩,掀开厚厚的帘门,走出门去。
帘外寒风凛冽,一股冷风吹来,灌入他的鼻腔中,让他不由得皱了皱鼻翼,这鬼天气,越来越冷了,而且寒冷中还带着让人无法忍受的湿气,湿冷让营中的被褥仿佛永远干不了,夜晚躺在里面,跟躺在一摊湿泥中差不多,简直无法入睡。
帐外守卫的亲兵见他出来,赶紧齐齐的一个躬身,轻声叫声:“王爷!”
李定国摆摆手,示意他们放轻松,然后信步向营中走去。
亲兵分出一队人来,默默无声的紧跟在他面,与他一起行去。
时间已经接近午夜,营中一片寂静,鸟不叫虫不鸣,让冬夜的寒气更显得冷了几分,走在湿漉漉的泥巴地上,李定国只觉自己的靴子都快要冻住了。
他站定了身子,用力跺了跺脚,却无意间看见,跟在自己身后一名亲兵的手。
那双手上,布满了裂口,血肉模糊的,看上去非常瘆人,李定国皱了皱眉头,他知道,这是开的冰口,在寒冷天气里不注意烫手烫脚而且长期裸露在外的皮肤很常见。
亲兵见他看自己的手,有些忐忑的连忙缩了缩,把手藏在背后,李定国笑笑,伸手拍拍他的肩,继续向前走去。
李定国把军营安在射洪县城外面,这么做一是因为他治军森严,部下一律不得扰民;二是射洪城太小了,除非把城中百姓赶出去一半,才能腾出安置大军的房舍来,这大冷天的,那些百姓不冻死才怪。
两万多人的营地方圆数里,扎下好几个营盘,各为依仗,非常合理,他的中军营帐,立在当中,有一座望楼高高建在营里,附近有什么风吹草动一览无余。
李定国漫步而行,走过了一处又一处营帐,一边走,一边思考着,不知不觉间,已经走出了中军,来到另一处营盘里。
他沉思良久,仍然不得其法,不由得摇头叹气,觉得不能再耽误了,明日里就用连日打造的攻城军器,先攻一攻再说,如果不能得手,就抓紧时间顺原路返回,北上追赶张献忠,在他心里,始终有些莫名的担忧,总觉得张献忠这一去,凶险万分,鞑子不是那么好打的,大西军最能打的军队就是自己的营头,其他三个兄弟虽然也是百战之身,但认真说起来,那些最难啃的骨头、最惨烈的战役,都是安西王去打的。
想得入神,脚下一个没在意,在一块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