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英有些不自在:“咳……是暖和些了……”她用力抽回手,退开几步。
崔家姑娘脸上闪过一丝受伤,低下头,绞起了衣角:“你说你忘记了……你是不是听信了别人的话?也觉得是我害你生了病?”
“不……也不是……”淳英也跟着绞起了衣角,她该说什么才好?来个人帮帮她吧!
崔家姑娘望了她一眼,黯然地垂下眼帘:“若是换了别人,我再不理会的,只是你,我却不甘心,要跟你把事情说清楚,才不辜负了我们这几年的情份。”
淳英眨眨眼,难道她的前身春瑛跟这位崔家姑娘很要好?
只听见崔家姑娘说:“这院里住了五家人,那刘家姐弟向来眼高于顶,从不把我们放在眼里的,南厢冯家的莲姐与马家的两小子,都惯会奉承,因此他们几人要好,只有你我二人,一向笨嘴笨舌的,不会讨好别人,才会落了单,平日里,只在一处做些针线,因而我们俩比别人亲近。若你还记得往事,自然不会疑我——凭你我的情份,若我真想要那差事,你二话不说便会让我的,那天消息来时,我也这么说了,不过是玩笑话,你却当了真,可见我绝不会为了这点子小事害你!”
她说到这里,有些激动,低头掏出手帕揩泪。淳英晃眼间瞥见那手帕上也布满了精致的刺绣,见她抬头,忙移开了视线。
崔家姑娘又继续道:“那日院里其他人都不在,你到井边洗衣裳,我跟你一边说笑,一边帮着洗了两件,便听到我娘喊头疼——你兴许忘了,她一向有这病根——因此我便回屋侍候她睡下,后来迷迷糊糊地也睡着了,压根儿就没听见你滑倒的声音,也不知道外头下大雪了。等到我醒过来时,就看见你躺在院中,铺了半身的雪,身子都快僵硬了。我和我娘为了把你拖进屋里,可费了好大功夫。后来烧热水、盖棉被什么的,就不用说了。我们家并不富裕,为着救你,把家里唯一的两床被子都拿了出来,又把特地为过年积下的炭用了,我家里如今还打饥荒呢,可我和我娘并不在意,都是一个院子的邻居,总不能看着你出事吧?我们也没指望别人会对我们感恩,可是也没想到,会被婶娘当成是害人的凶手。我娘为了这些闲话,又病倒了,再过几日,我还要进府,以后该怎么办才好呢?”说到后来,她声音都哽咽了。
淳英已经从她的话里猜到了当天大概的情形。这崔家母女说是嫌犯,其实只能算是救援不及时吧?而且还不是故意的,那还真的挺冤枉。想到刚才崔家姑娘对自己又亲切又关心,淳英不由得有些愧疚,便讪讪地道:“我娘只是一时着急,但我爹是信你们的。你……你别放在心上……你娘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我知道路大叔是好人。”崔家姑娘抹了抹眼角的泪痕,“不管怎么说,这些年我们家受了你爹娘不少好处,若不是路大叔一直看顾,兴许我们娘儿俩早就饿死了。我并不怪你们,这就是我们的命……”说到这里,她又红了眼圈。
淳英急急找出一条手帕递过去:“说什么傻话呢?都说了是误会,时间长了就没事了。我也会劝妈……咳……我娘的,你就放宽心吧。”
“真的?”崔家姑娘惊喜地抬头,“你真的相信我没有害你?”
淳英有些犹豫,见崔家小姑娘又红了眼圈,忙连连点头:“相信,相信。我是自己跌倒的,只是运气不好,遇上了大雪天,院里又没其他人。这都是意外,如果不是你和你娘救我进屋,也许我就冻死了呢。”
崔家姑娘感动地握住淳英双手:“好妹妹,有你这句话,别人说什么,我都不在乎了。”
淳英笑笑,心情也放松下来,忽然想起崔家姑娘进门这么久,自己也没倒茶,忙起身去拿茶壶,又想起水已经冷了,犹豫着要不要去厨房烧。崔家姑娘忙道:“又不是外客,倒什么茶呀?你往日也没这么客套,快回来坐下,当心又吹了风,再病倒可就不好了。”
淳英只好坐回炕上,陪崔家姑娘聊天。对方非常仔细地问了她的病情,吃什么药,痊愈的进度,有没有后遗症……等等,得知她已经没有大碍了,只需要休养上一个月,就能完全好起来,便松了口气,口称“阿弥陀佛”。
她又问了淳英失忆的情况,忘了什么,还记得什么,是否认得人……得知淳英把绣花的技艺都“忘”了,不由得睁大了眼:“这可怎生是好?妹妹的针线一向出挑,当初府里选人,挑上了妹妹,就是因为你针线活好。如今把这个都丢了,以后还怎么求差事呢?”
淳英干笑两声,心里却想自己还巴不得呢,自从知道自己的身份是家生子,她就没想过要进府侍候什么主子,在家里就算过得清苦些,还算是自由的,何必去忍受当奴才的生活?至于以后,她还小呢(目前的身体年龄还不满十一周岁),慢慢计划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