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狗娃挤出人群,到钱大包身边,拽住他手腕放到自己肩上,一边托起他腰,钱大包挣扎起来,一边靠着狗娃身子,一边靠着李干身子,出院门向狗娃车走去,偏他的车停在一里远的地方。
刘夷正抱着猫头鹰往外走,她挤出人群回头对李干的嫂子费华说;“嫂子,你叫人把这个笼子挂到楼里吧,要不它还要来!”费华心里不舒服,想:这个浪货还没有过门就来指挥我,但鼠笼子已经被人摘下来了,欧阳竹接过来拿进楼里。
夷子抱着猫头鹰出院门,对它说:“小琪琪,你回去吧!”这猫头鹰从她手上飞起来,飞去国槐转了两圈,向北飞上天空回去了。
这里,有两个小孩看见了猫头鹰,边拍手边唱道:“小猫鹰,小猫鹰,想吃老鼠飞轻轻。东也飞,西也飞,小老鼠跑进洞也飞,哎呀,小猫鹰撞到洞口,跌倒了呀,也飞。”
刘夷给两个小孩子一个飞吻,稍胖圆脸的那个,回一个飞吻,瘦点、矮点的那个招招手,也来一个飞吻,孩子那样有趣,已经扫光了她心上的阴郁,只见院门上有人贴了一张小纸条:由钢笔字写道:身后有余忘缩手,眼前无路想回头。
这副对子看去很熟,可是刘夷怎么也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那么是谁贴的?谁在人家伤怀之时,在此贴刺人心窝的对子?刘夷想撕,又不忍,别人从她身边进门,都向对子投来一束惊异的眼光。后来,被一个来宾揭去。
刘夷回到院里,看那峥嵘的假山,喷出的的亮泉、泉边蹲着的石猴子,山下的金沙,由此而想到了国风的花园,那园中的锦绣花篮。
听着阵阵唢呐的哀鸣,刘夷想到了那次家庭舞会,她和中台乡长在楼上的长谈,她提出收购国风时的惊讶神态,他根本没有想到,这个看去寒酸的姑娘,竟有如此魄力提出如此重大问题,足足看了有一分钟,他疑惑的有两点:她是不是上面派来的反贪调查者,她是哪一家公司的女老板,总之,给他闷雷般的一击,他慌了神,一时没了主意。
但是怎么会自杀呢?难道里面真的有见不得人的事?牵扯到背后者的利益?如果是这样,他的死有蹊跷,很有可能是他杀。杀他的人,很有可能就在这些送丧、出殡的人之中,或者白天躲在沙漠,晚上出来杀人,这个杀人犯一定是幕后者指使、或者就是幕后者。
刘夷想着,到了楼外搭起的棚子里。乡长的院子非常大,这里是沙漠边的戈壁滩,曾经占地为己者大有人在。这个院子除了用于丧葬婚喜必用的部分,再有假山、喷泉、小树林和庄稼地。刘夷进入搭起棚的院中部分,是放满桌子和凳子的空间,一会儿中午饭就在这里进行,桌上铺了台布,每桌下横条上取啤酒子盖的启子。
桌凳中间,一条道通往灵堂,吹唢呐的丧葬服务公司的道人和吹者,本来在灵堂隔壁的一间房子里,现在到了外边,正好八人一桌围着吹。刘夷想走进灵堂看一看,经过液化气、大锅在忙的厨师班,沿着中间道,走过吹唢呐者,刘夷看到楼墙上一个巨大的奠字,旁边一首诗颇可玩味:
人生难避坎与坷,须防恶犬阴中虎。金银权柄名和利,百年光阴一梦过。
刘夷进入灵堂,点了几支香,低头默哀一分钟,看见灵位两边的白鹤,伸起尖长的嘴,欲举翅膀,真像要飞的样子。还有守灵的金童玉女,鲜活灵气飞动,刘夷感觉它们在动、在呼吸、在看她,在和她做心灵上的传意。
一口沉重浑厚的棺材,前高后低放在灵位之后,刘夷感觉中台乡长似乎活着躺在里面。李干、李部兄弟兄弟媳妇、孙子羊羊,都跪在麦草上,低着头。
每当有人来默哀垂首、或者磕头叩首,家人都要跪下,现在,李干委托一个亲戚主管丧事、出殡仪式。待客,腾格里正餐是出殡日中午,是出殡回来,但亲戚朋友来早去晚的,要留副餐。
有人在招呼上桌吃饭,但突然有人朝场外、朝院大门跑去,跑出去的人越来越多,刘夷跟着他们出去,跪在灵位前的李干、兄弟们、媳妇们也惊讶地跑出来,后来跑到大门口,有人喊:“毛纺厂被烧了。”
刘夷看见东南方向浓烟滚滚,闻到羊毛的骚味和驼毛的腥味,李干和费华沿着东西道向东跑去,费华又跑回来,边跑边喊:“叫派出所的人去救火!快…”这里派出所也充当火警的角色,此时派出所长等两桌人正在二楼一间房里打麻将,少量钞票输赢,闻喊救火,纷纷下楼,他们都穿便服,刘夷还不知道他们是派出所的,想这群人是干啥的?救火意识很强。
面包车司机跑在最前面,像在赛跑,开了车门喊:“快点、快点!”后面跟随的也飞跑,所长副所长也进了小车,面包车直接奔赴火灾现场—毛纺厂,这里的人也接二连三地跑的、走的过去。
老实说,许多人肚子饿了,也包括刘夷,但这时新请的东家也不可能张罗上酒上菜,都是饿着去救火,或者饿着在这里等。刘夷向毛纺厂现场走去,有个中台乡长家的邻居,姓沙,名枣花的,和她同路,说:“那里离这里大约三里路。”
刘夷看她非常有趣,她头上裹着一条红的纱巾,和城里人明显的有区别,这里女人出门常戴纱巾,金沙城服装店的纱巾和鞋店里的翻毛老式皮鞋畅销。
“你看了他家院门上的对联了吗?”那姑娘对刘夷说:“那真是道破天机,一语中的,写的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