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罚跪抄书?
往后,府中奴仆会怎么看她?远在宣城的父亲、母亲知道了,又会怎样?
只这么一想,荀元春再顾不得身下全是咯人的鹅卵石,急忙膝行近前,双手抱住崔老夫人的腿,伏地痛哭:“祖母,春儿冤枉呀!您怎么能不信春儿呢?”
元惜咬唇垂眸,隐去眼底讥讽笑意。
她这个五堂姐也是真蠢,就此乖乖认错认罚,说事后哄骗祖母也只是一时糊涂,指不定还能得祖母三分怜惜,眼下这么一副死不悔改的委屈样儿,却是……
呵呵!
果然,崔老夫人面色铁青,怒声反问:“冤枉?你还有脸喊冤?你还委屈?”
能以五十五岁高龄,把个偌大尚书府打理得井井有条,还得世人交口称赞,崔老夫人何等的眼明心亮?
把两个孙女的话,前后一合计,她稍加思索,已理清头绪。
五丫头何以对璨璨暗下毒手,都还暂且撇开不提;最叫她不能忍的是,这丫头简直胆大包天,竟敢撒谎骗她!
甚至,谎言被当众揭穿后,既无挽回局面的手段,又无壮士断腕的心计和勇气,只知道扮可怜装委屈,还强拧着歪曲事实,真当她和在场所有人都是傻子吗?
本想着,好歹也养了几年,她才就此盖棺定论。
给璨璨赔个不是,去佛堂抄两天书,此事不就了结了?
哪知,这丫头偏不!
非但不肯息事宁人,还要喊冤,还怪她不信她!
这么个蠢货,将来能有多大出息?
崔老夫人只恨不得从未教养过荀元春,一嗓子吼完,就抖了抖腿,示意她撒手。
荀元春却是个没眼色的,不仅不放手,还抱得更紧了。
祖母便真是疼荀元惜胜过疼她,可都一样是孙女啊!她还是长房的!
父亲在朝中,也比二叔得力!
怎么才听了那死丫头几句,祖母就推翻所有,认定是她的错?还当众责罚?
荀元春真是想不明白,也委屈极了,含泪望着崔老夫人,期期艾艾地唤:“祖、祖母……”
蠢货!
真正是个蠢货!
直至此时,仍是懵懂不知如何自处!
崔老夫人简直失望透顶,也懒得再给她留脸,张嘴便是一通训。
“枉自你还痴长两岁,又在老身那里养过一阵子,看事、处事怎么还没你七妹妹通透?璨璨尚且知道‘一笔写不出两个荀字’;你呢?你呀你,你可真是……丢尽了老身的脸!”
你呀你,没那个脑子,就别动那些歪门邪道的心思!
只是这种话,怎么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宣之于口呢?
崔老夫人狠喘一口气,硬生生把心底的话憋住,真是气得胸闷头疼。
听着崔老夫人痛心疾首的喝骂,看着荀元春那深受打击的模样,元惜心下一阵冷笑。
五堂姐,没想到向来对你疼爱有加的祖母,会如此的翻脸无情吧?
这只能说,你真是太不了解咱们这位祖母了!
“兄友弟恭”、“姊妹亲厚”、“家和万事兴”……
诸如此类的话,是崔老夫人常挂嘴边的。
她总是以此教导几个孙女,让她们谨记,她们都是荀家的姑娘,不仅如今待字闺中之时要多亲近、要和睦,将来各自出嫁,更该互相帮扶。
可实际上,除了元惜早夭的长姐荀元珍,这荀府上下七个姑娘,在崔老夫人看来,可都不是什么嫡亲孙女,那就是一堆货物!
她老人家不怕这些货物有心机,只怕货物蠢而不自知,不好物色好主顾售卖,又能有几分真情?
但这一点,莫说此时的荀元春看不穿……
即便元惜,也是前世受尽磋磨,一颗心被伤了个千疮百孔之后,才算是真正看透了祖母慈爱、公正的虚伪面皮下,那自私自利到极点的阴狠本性!
不过,荀元春虽是全然不知崔老夫人心中所思所想,但也听懂了那言下之意。
祖母说“养过一阵子”,就是不要她回福鑫堂了?
这怎么可以?
这简直比让她当场挨一顿板子,还疼啊!
还不知事的时候,她就被祖母给抱走了,和母亲本就感情淡薄。
何况,这些年来,看出祖母不喜她和母亲多亲近,她还对母亲敬而远之……
若是受罚之后,再搬回荣菊堂,且不说母亲会怎么对她,就这吃穿用度上的落差,她就受不了啊!
祖母怎么能这样?
当初,非说要亲自教养她的是祖母,如今上下嘴皮子一磕,又轻轻巧巧就定了她的去留,怎么也不替她想想?
这样的情况下,她回去荣菊堂,日子能好过吗?
还有荀元惜,当时摔得像是立马就要断气一样,怎么这大夫都还没来,又活蹦乱跳的了?
荀元春下意识地,转眼便往祖母怀中的堂妹望去,只一眼,心下更恨。
这死丫头,不但任事儿没有,居然还在笑!
是在嘲笑她的狼狈吗?
荀元春本就心胸狭隘,先是被沈月吓了那么一回,自己又是好一番折腾,再受这一气一激,头一偏,张嘴便是一大口鲜血吐出。
周遭奴仆当即吓得,倒抽凉气;一直冷眼旁观的沈月,也情不自禁地站了起来。
而元惜,不管真假,总还讶然惊呼:“呀!祖母,三姐姐吐血了!快请大夫吧?”
崔老夫人却跟没看见、没听见似的,眼皮子都没抖一下。
眼前已是天旋地转,可荀元春知道,她还不能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