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一目顿了顿,脸上油光焕发,仿佛浸入往日的荣光,接着道:“后来我才知道,当时我们的任务就是吸住夏军主力,用血肉消耗他们的兵力、粮食和士气,最终逼迫他们退军,为副都部署王恩统领的诸路联军在途中伏击他们创造时机。
战事的进展也如同之前预计的一样,我们造成了夏军大量伤亡。不仅如此,天佑大宋,一日夜里刮起强风,将夏军的楼车摧毁,加上他们的口粮已消耗殆尽,不得已在子夜时分撤退而去。
在外围等待已久的宋军没有浪费如此良机,先是援军联军伏击重创敌军,后是第十一将、十二将的骑兵,在郭成和折可适的带领下深入夏境、突袭敌军。
此战战果丰硕,生擒夏国六路统军嵬名阿埋、西寿监军妹勒都逋,俘虏三千余人,抢获牛羊不啻十万。战后,郭成跃升为雄州防御使,折可适晋升为洛州防御使。”
张一目猛地转过头来,他那只独眼炯炯有神地盯着程风,道:“这场仗最凶险的是守城的这四五千人,如果城破了,我们这些人一个也活不了。
但时至今日,我一点也不后悔,打仗嘛,必然有人得当诱敌的鱼肉,从古至今,仗就是这样打的!太正常不过了!至于谁生谁死,那就是看命了!呵呵!”
程风看着神采奕奕的张一目,不由心生敬佩,虽然他表面上看粗鲁、谄媚、冷酷,但他不怕牺牲、敢于奉献、意志坚定,千百个张一目组成了大宋帝国最可爱的人,他们用血肉扛起了大宋半壁江山。
张一目拍拍程风的肩膀,语气柔和地道:“程风小弟,你心地善良、仁厚仗义,我很敬佩,但我听说书先生说过一句话:‘小善如大恶、大善最无情’,这句话你可以好好琢磨琢磨。”
程风微微点头,叹道:“法儒相济、宽严相用、正奇相合。用霹雳手段,显菩萨心肠,从古至今、治国理政莫不如此。
一味心慈手软,定然是难以安邦定国。这些程风都是明白的,只是感叹人世间,命如浮萍、贱若蝼蚁,谁为诱敌的鱼肉?谁为宰敌的刀俎?那些不是个人所能左右的,现实似乎过于残酷了。
程风力求以己微弱之光,竭力照亮温暖途遇之有缘人,扶危济困、救急解难,深知此途艰险,但虽千万人吾往矣!”
张一目一听程风此言,知道他是个有情有义、有责任、有担当的血性汉子,心中对他也是赏识万分,笑道:
“听说程老弟一身本事,却还未从军,不如陪哥哥守萧关?虽是寂寞了些,但跃马边关,拿级建功的机会也是要多些。好男儿嘛,一刀一枪搏个封妻荫子是个正经出身!”
程风听了微微一怔,他没想到张一目会邀请自己在他手下当差,答不答应?他有些踌躇。
张一目是个将官,能得到他认可,比之在部将王进手下,提职升官应会容易一些。
但王进所在的九部,能人颇多,特别是那韩世忠,可是未来南宋中兴四大名将之一,不管自己能不能笼络住他,与他在一起,保命成大事的概率要高很多。
种鱼儿冰雪聪明,见程风一副为难的样子,赶紧转移话题,她拍拍自己的肚子,娇声道:“好饿啊!你们都不饿吗?去吃点东西吧!走走走!”
种鱼儿一手拉着一人的衣袖,蹦蹦跳跳地将两人拽下城楼去,这事暂且含糊过去,张一目也未再提起。
众人在萧关盘桓修整了三日,便启程返回荡羌寨。边关补给不易,粮草都需要从内地运来,人吃马喂消耗颇大,王进部若在这里待久了,这次补给运输的任务都会失去了意义。
虽然根据四处探马传来的消息,确定夏人已经退兵,但众人心中还是有些忐忑。这些“铁鹞子”来去如风、凶狠狡诈,谁知道会不会潜伏在哪个山脚处,再来个伏击。
一行人便带着几分侥幸和戒备心理上了路。粮草不好意思占用萧关太多,箭支却是不客气,弄了几十捆堆在了太平车上。
万一有事,这些箭支加上车阵,便是能击退敌军的最大依仗。
旗号!西军旗号!…
走了两个时辰,前方的探马一声大吼,顿时在队伍里激起了巨大的响动。
队前负责开路的旗头正是韩世忠,还有五六名西军骑士。听到这名探子的大呼,韩世忠单手一撑,双腿一收,便站在了马背上,放眼远望。
他眼神极好,就看见地平线上出现了数面火红色的旗号,夏人旗号,多是白旗。看这旗号,来者应是西军!
禁军士卒们已经涨红了脸,兴奋地大呼:“俺们西军上来了,俺们西军上来了!来接应俺们了!
禁军在那里大呼,厢军士卒们也高兴起来,一个个站在太平车上朝南而望,发出了大大小小的惊呼声音。
他们可算是踏实了,就这几百名带伤的禁军统带着他们回荡羌寨,心中着实不安,都是在鬼门关里走过一遭的人,谁也不愿意再次面对凶悍的“铁鹞子”。
王进挥舞着手中的长枪,厉声大喝:“戒备!戒备!莫要是夏人假扮!”这一声令下,人人都是凛遵。
大家都明白,兵不厌诈,要是夏人特地绕到南面来冒充宋军,乘其不备来个近距离冲锋,毫无防备的这几百人就要全被屠杀于此了!
韩世忠调转马头,挥着大手,扬声大呼:“直娘贼!都还愣着干什么?列阵!拔刀!张弓!弄清楚身份之前,就算是天王老子,也不许靠近咱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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