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子拜见皇帝,无故不能仰面直视。姚兴献很想从皇帝面色上看出他是喜还是怒,在萧护说平身的时候,飞快扫了他一眼。
皇帝是平静无波的面容,看不出来是好是坏。
下面他就出来这句话:“我要小的,你给我大的。”姚兴献心里一宽,知道这不是责备,最多说明皇帝本人也没料到。
皇帝没料到,姚副帅也一样没料到,还让吓了一个半死。他很想说一句中肯的话,偏偏找不出来。急切间实话冒出来:“皇上,这不是由人能左右的事。”
说过姚兴献自知回得欠妥,天子是天之子,自己这话说天子也不能左右儿女亲事,算是当面顶撞。又有太子喜欢上自己女儿,自己恃女而傲的意思。
忙又跪下叩了几个头,因担心女儿,伤心上来。姚兴献凄然道:“臣女自知没福,对太子多次劝谏。可皇上,这事情非臣女可以左右,臣也束手无策。”
萧护倒没有象他想的多心,反而这话正打中萧护近来的心思。他很想儿子娶一个处处合适的姑娘,可是他不能左右自己儿子。
他可以像别的皇帝一样强加干涉,搬出一堆条条框框压儿子。可这样一来,他就从此失去和儿子的亲密,从此失去儿子的一部分爱父之心。
因此皇帝深有同感的道:“是啊,你我都没有办法,只能看他们自己了。”姚兴献本能地打个激灵,这话什么意思?
看他们自己?有人会认为这是好话,表面意思是把亲事交给孩子们自己处置。可姚副帅知道不会,太子的亲事怎么可能由儿女们自己作主。
这在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制度下算是一个笑话。又出在太子身上,更是一个大笑话。
姚兴献惊恐万状,不顾违仪的抬起头:“皇上,臣女……”他惊恐的样子把萧护吓了一跳,萧护转瞬明白,轻轻一笑,先让姚兴献起来,安慰他:“你不要惊慌,我的儿子我知道,你的女儿我也知道。”
关于皇帝会暗中观察映姐儿,姚家父女们全知道。姚兴献听皇帝说出他监视过映姐儿,欠欠身子以示恭敬,您随便查,我和我女儿一定没有打太子殿下主意。
这事情,全是太子一个人的主意。
听皇帝循循道:“姚副帅,你我相交数十年,你随太上皇也有年头。太上皇时不时会提起,说当年跟随他的人已经不多,他总是头一个要记起你的。”
这声音亲切温和,和以前两个人一个是少帅,一个是姚将军时全无改变。姚兴献眸子一酸,流下几滴泪水,垂首道:“皇上,这事情……”他长长的叹一口气:“臣听皇上发落。”
“发落什么。小儿女们成亲事,这是好事。只有一件,你也知道我也知道,映姐儿年纪大了几岁。按民间说法,女大三抱金砖,这抱了两块金砖,”在这里萧护停顿一下,姚兴献忍不住一笑,想这两块金砖的说法倒很是别致。
他静静听皇帝再说下去:“你我都打年青的时候过来,见过有情人,也知道无情人。太子年青,我怕他是一时的冲动。以后要是后悔冷落,我难见你啊。”
以皇帝之尊说出这样的话,算是给姚兴献极大的体面。这话,也实实打中姚兴献的心。姚兴献第一怕皇帝迁怒于自己女儿,第二怕太子是一时情动。
深宫日子姚家有无数姑奶奶经过,这中间升了降,降了升的不是一个两个三个。姚兴献宁愿让女儿一辈子不出嫁,也不能接受她当上正妃又被人拉下来。
再说她大上太子好几岁,一旦色衰爱驰……姚兴献不能想像那后果,而萧护此时的话,也代表他预料到有这样的一天,他和姚家中间就多了芥蒂。
萧护在乎姚家才给他兵权,有把小公主许给宦保的意思,是多一层笼络。要是太子和映姐儿以后闹得不好,头一个不放心的就是萧护。
不管皇帝是为江山还是在乎两个人多年共同征战的感情,姚兴献都深深的感动。他“扑通”又跪下来,诚诚恳恳地道:“皇上对臣恩德深重,臣恨不能粉身碎骨以报皇上。这事情臣听皇上的,皇上愿怎样处置就怎样处置。”
由萧护刚才的一席话,姚副帅充分肯定他还念旧情。只要皇上念旧情,女儿性命就无忧。女儿性命无忧,别的姚兴献就都不在乎了。
萧护见能和姚兴献达成共识,开心地笑了笑:“既这样,等下我试试他们,你在偏殿看着。要是他们情意坚定,这亲事我应允。要是他们情意不坚定,我下旨赐你女儿为太子偏妃,你女儿贤淑贞宁,以后太子纵然改变心意她也能度日,你看可好?”
太子偏妃原本是姚副帅所想,是他认为太子恋上女儿,自己女儿最好的结局。给太子当正妃,是太子亲口所说,而姚副帅还不敢想映姐儿有这样一层福气。
此时皇帝亲口所许,底线先就是姚兴献个人认为最好的位置。姚兴献喜出望外:“是是,臣谢主隆恩。”萧护含笑抬手,两个红衣宫人过来,请姚副帅往偏殿。
等他走后,皇帝心情不错地道:“传姚映姐。”一个宫人飞快奔出去。
回京的人都呆在宫门外,挤挤的成了一堆。太子应该早去见母后,却挂念映姐儿,在姚兴献没出来前不肯进宫。
文王殿下就陪着他,伍大郎等人也不进宫。韦昌没有见皇帝的资格,心急地很想走开,也不能离去,大家全在这里耗着。
映姐儿让丫头请太子到车前,再一次恳求:“请殿下进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