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林彤在枣林城值守已经几年了,从雄心勃勃的少年到混日子的老兵油子,冯林彤只用了一年时间,哪有什么杀敌立功,哪有什么沙场征战,百户曾说过,打仗那是疯子才喜欢的事,能在枣林城当值是在座的福分。枣子大的县城里,真的没有什么铁与血,生与死,倒是前段时间南城门有一士卒,受不了老军的欺压,做了逃兵,人找回来时,都已经冻僵了,百户报了个夜间不慎跌落城墙的死法,最后还不是不了了之,就这已经是了不得的大事了。
今日一同往常,唯一不同的就是又开始下雪了,骂骂咧咧的交代了守门的新兵几句,冯林彤准备去门洞里烤烤火,老军们向来如此,只有新兵才在这寒冬腊月在外面苦哈哈的值守,老军们在城门楼子或者门洞里烤烤火,扯扯淡,眯一会这一天就过去了,到了晚上再去相好的娼妓或者妇人家里过上一晚,这就是枣林城守城兵卒最美的日子了。
而当他不经意的扫了一眼城外时,不由得咦了一声。
不远处一个怪异的组合准备进城,两个老头子,一个颇有姿色的妇人,还有三个年轻人,大包小包在这种天气里走的头顶冒烟,显然急着赶路,一时之间冯林彤还想不到更多,但是接下来远处的一幕却让他眼珠都差点瞪了出来。
雪没下多久,大地却已经披上了银装,远处本应空无一物的野外突兀的出现了一条黑线,有城外远处正要进城的商贩看得仔细,不由得亡魂大冒,撕扯着嗓子大喊着:“妖蛮子,妖蛮子南下了!”车上的货物都来不及管,便亡命般往城门处跑来。
冯林彤当然有时间确认城外的人说的是否真切,也有大把的机会关上城门,但是他实在没有这个勇气,即便有一个听起来颇为不凡的名字,也幻想过自己是戏班子话本里传唱的英雄人物,自己的名字远比什么林二狗,李秃子更适合出现在那里面,在此刻都不重要了,门口戍守的新兵已经慌了神,六神无主的看着伍长冯林彤,似乎在等着这个时常吹嘘自己光辉往事的老军给自己下达真正的命令,世界就是如此残酷,满腔热血都会浇熄,更何况已经标榜为老军的冯林彤呢,所以此时的他当然不会顾及什么守土之责,亦不会记得大魏军士令。
李忘言目瞪口呆的看着枣林城的守城兵狂奔而逃,只剩下一个空洞洞的城门和呜咽的寒风,尽管对这些老爷兵没什么期盼,但是这种落差,让他升起了现在就挖坑将自己埋了还给妖蛮子省点事的想法,当然这不现实,妖蛮子只会把他做成行军干粮,浪费才是最大的可耻。
老头子已经将背上包着长剑的布条取了下来,提在手上。
“小兔崽子,今天怕是难逃一劫了,你带着七菱跑吧,老头子我能拖一会是一会。”消瘦的李平之握着那把上面已经满布缺口的长剑,此刻的形象无比高大。
“老头子,今天怕是在劫难逃了,你是觉得死一块矫情怎的?”李忘言撇撇嘴,顺势抓住了方七菱肉嘟嘟的小手,得,今儿个是栽这了,有点不甘心,老子这辈子还是个雏儿啊!
“小王八蛋,老头子的本事你没见过,七菱她娘,你也别藏着掖着了,今天孩子们能不能活下来,就看咱俩的了。”老李头显然动怒了,他很少动怒,李忘言已经不记得他上一次动怒是什么时候了。
“您老几斤几两我还不清楚?您跟村头几个闲汉耍耍威风就得了,要我说咱赶紧进城,多活一会是一会。”李忘言转身拉着方七菱就要走,却不想眼前突然一亮,眼前的雪花恍然被斩出了一条线。
“小兔崽子,你爹的本事,恐怕不止在村头耍威风。”不知何时老板娘手里也提着一把长剑,看的李忘言一愣一愣,合着老板娘还有变魔术的功底?有这一手,天桥卖艺也饿不死啊!
“小子,从小你就是淡漠的性子,哪怕是如今事关生死,也是一副混不吝的混蛋模样,但听爹一句话,一开始装作漠不关心,久了就真的变成铁石心肠了。”老李佝偻的背此时挺的正直。
李忘言想反驳,却又不知从何说起,这一霎那他才觉得这个世界是如此的陌生,老头子有点功夫他是知道的,只是从没想过是什么高手,老板娘有点过去他亦是知道的,只是觉得与己无关,从未放在心上,而此时,似乎只有自己这个自以为看得通透的人是最无用的。
没有时间给所有人抉择,李忘言只得开口:“老头子,老板娘,你们有把握吗?”
“跑也是个死!好歹这城门口,老头子我还能顶一下,你们除了拖累我,还有什么用?”老头子眼神飘忽的看着远处的妖族军队,似乎已经开始神游。
“好!跑也是个死,我们就在城内看着,如果你们死了,我们也活不成,就不在这里给你们添乱了。”李忘言自觉的拉着方七菱往城内走去,走过老板娘身边时,终于忍不住问出了心中疑问:“老板娘,那天即使先生没来,也能保我们无事?”
“老娘可没那么大的本事,老娘是不怕那几个人,但天提司,老娘惹不起,如果那天没有那个先生,咱们也可能早就逃命去了。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呐。”
“老李叔,俺跟你一起,俺会点把式,以前还在军中做过夜不收哩!”韩慕侠没走,许是激起了曾在军中的血气,豪气干云拍胸脯道。
啪的一声后,韩慕侠脸上一道血印子,老板娘剑鞘还未收回:“滚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