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先被她的一番点评折服,这会儿半丝儿脾气也没有,所以詹姑姑让六人先站直了,众人也就规规矩矩的站着,好在三面环水,凉风习习,虽然太阳当空但是六人尚能支撑。
詹姑姑看了众人几眼,蒋子容、赵如意、万信昭淡然如昔,夏九凤还在沮丧着,有些垂头丧气,岳宁按捺住摩挲耳发的冲动,显得有些浮躁,张义媛动了真怒,这会儿小身板绷得笔直,想要把周围的人都比下去。
如意站着站着就神游开外去了,琢磨着詹姑姑评点万信昭的几句话。
快到午时,詹姑姑才让她们散了,各自回屋去。
詹姑姑是在尚宫局那边用的饭。
“姑娘们可还好教?”叶姑姑问九个教养姑姑,她本是尚宫局的司仪,专门负责宫廷礼仪教育的,大到皇子皇女的规矩教养,小到粗使宫人的职业培训。
“都算聪慧,只是养的太娇气了些。”说这话的是个长脸的法令纹颇深的姑姑,她是负责金正月和崔玉质的那组。叶姑姑少不得劝慰几句:“你知道的,本朝重嫡女,妾不得扶正、庶女不进宫,是以嫡女都娇宠得很,大面儿上过得去也就罢了。”
几个姑姑纷纷点头:“都是这样的,说几句就掉眼泪是常有的事,况且金家只是商家,规矩上也要松些,若不是太祖立的规矩,选秀、选官都要在士农工商里找,惠及所有百姓,这金家哪里能在朝廷有一席之地?”
詹姑姑在旁边但笑不语,其他姑姑就是心中有不服她的也不敢当面相强,各自说了一回,先散了,留了叶姑姑和詹姑姑一道去储秀宫。
“那六个,你看着如何?”叶姑姑问。
“主子娘娘的眼光素来极好,为了咱们爷,也真是用心良苦了。”詹姑姑依旧笑眯眯的,叶姑姑知道她心里自有成算,问了一遭也就罢了。两人刚要转角进入西六宫的巷道,就见珍宝馆的小太监板栗在哪儿守着。
“两位姑姑好!”板栗点头哈腰,叶姑姑笑着呵斥:“你这猴儿,不在爷那儿守着,到这里来磨蹭什么?”
“有人孝敬了一坛子酒糟鱼,爹说,请两位姑姑今儿个赏脸去用晚饭。”板栗堆着笑,叶姑姑啐了一口:“好个奸猾的小猢狲!你那爹只怕就让请詹姐姐,你见了我俩不好说,只得顺口做个人情,我若是没眼色真跟着去了,坏了你爹的事,看你爹不扒了你的皮!”
板栗忙道:“好姑姑,您可真冤枉小的了。我爹真让请的是您两位!。”
叶姑姑不信,板栗信誓旦旦的又说了一遭,詹姑姑道:“好了好了,易老狗的东西可不容易得,咱们姐妹自是要去的,别吃的他心痛就好。”叶姑姑方才作罢,放板栗去了。
上午是站,下午则是坐。
坐绣墩、坐床榻、坐贵妃椅…见了比你尊贵的怎么坐、比你年长但是没你尊贵的怎么坐、平辈怎么坐……花样繁多。
“在外人面前行坐都以端方为主,而在自己人面前,则要以柔和为要。试想,公子、大爷们在外面忙碌一天,所见的、所听的大都是端方规矩,若回了家还这般端方规矩,那家里和外头有什么区别?”詹姑姑示范着坐在贵妃椅上,那慵懒散的坐姿,就是平凡无奇的詹姑姑也显露出三分媚色来。
六人一一坐了一回,詹姑姑也不急着点评,只让人给每间屋子抬进去一个贵妃榻:“无事的时候,你们互相看看。”
一个下午不愠不火,张义媛憋着一口气,学得极认真,詹姑姑倒是一视同仁,在示范的时候还要讲解,为何要这样坐,为何不能那样坐,就是漫不经心如如意也心领神会这番做作的用意,六人学的时候,詹姑姑又细细指出不足之处。张义媛被夸赞了几次,脸上有了光辉,说话才和气了些。
转眼就到了晚上,如意和万信昭在屋子里两两坐着,听着楼上岳宁和张义媛的争吵。
“昨晚上你不说,,明明知道今天人家累着了,还要折腾!”这是岳宁的声音。
“你累我不累呀?哎呀,我忘了,猢狲整天抓耳挠腮怎么不累!”张义媛的声音也拔高了。
“你说谁是猢狲!你以为你多了不起,又歪又酸,一肚子小肚鸡肠!”岳宁孩子气,但该有的眼力劲儿可一点不少。
“我小肚鸡肠,那你霸占着床不肯让,那又是什么!”张义媛冷哼。
“你!”岳宁被堵得语塞,恨恨的跺了楼板:“我就是占着床,怎么着,昨晚我躺上去,你不说,今日我凭什么要让你!”
一阵脚步咚咚。
“我躺上来了,你说凭什么让我?”
“你下来!”一番纠扯,重重的“碰”的一声,不知谁掉地上了,然后又是尖利的叫声,而后是下人进去拉开的劝架声……
烛火摇曳,万信昭看如意呆呆的坐在罗汉床边没挪动,笑道:“真是两个小孩子。赵妹妹,我是打定主意要睡罗汉床的,你可别和我争。”
“姐姐说笑呢,姐姐让着我,我若还小心思猜度你,那成什么了。”如意笑语嫣然,万信昭叹口气:“平日这时候,我多半是看看书,和丫头们说笑几句,也不觉什么,这进了宫,无所事事,才觉长夜无聊。”
“那咱们说会儿话吧。”楼上的声音渐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