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检查火铳!”
“检查弹药!”
“检查火折子!”
宋军营垒中,队长的大吼声此起彼伏。
整齐的队列里,火铳手手忙脚乱地掏出保命的家什,借着微弱的火光,一一仔细查看。
火铳手不需要弓箭手的膂力,但燃放火铳的步骤繁琐,一旦有个疏忽,杀敌不成,反害自身 。“哎呀,我的火折子晃不着了!”有个神色紧张的火铳手带着哭腔喊道,他一边哆嗦,一边不住地吹,那火折子就是不亮。“嗯?”队长吴壮劈手夺过火折子,鼓动腮帮猛吹一口,火折子一下就亮了。“用点劲儿吹!”队长哭笑不得,这些没上过战场的家伙,平常训练无数次做得对的,现在都可能做不好。这就是新兵和老兵的区别。吴壮将火折子塞到对方手中,走向另外一个叫火折子不亮的新兵,吹了两下,皱眉道:“火纸潮了!”随手将这个不中用的扔到地上踩烂,掏出一个火折子,随手搓开腊封,递过去:“换个新的!”
火铳手检查弹药的时候,大群军官已聚集在中心营垒上。
张宪穿着骑兵铠甲,没有待头盔,脸色冷峻地看着辽军的营垒,又回头看了看众军官,这时,哪怕身经百战的军官也流露出一丝紧张。细作探知,辽军的兵力三万到四万,主力为蔑尔勃骑兵,火炮营,步卒为奚军、宋军降兵。单论兵力而言,辽军甚至超过张宪所部,又占着地利,这一仗对宋军来说,既仓促又险恶,如果宋军进攻不力的话,很可能被辽军骑兵反冲击溃,甚至全军覆没。
“别害怕,待会儿跟着大队人马走,千万别掉队!”老兵低声叮咛着小老乡。
“大,大哥,听说契丹人吃的肉,马快刀子快,伸手就是一个脑袋啊。”
“是啊,契丹人厉害,他们是吃肉的,咱们吃草的”
“契丹人也和咱们一样,两条腿顶着一个脑袋,操典上的东西都记住了就成!”
“他奶奶的,你小子不会尿裤裆了吧?”一个粗豪的声音吸引了李若虚的注意。
紧跟着一阵哄笑,一个火铳营方阵从营垒左边转了出来,这是第一批正面冲向敌人的战锋队。“大家都别慌张,按着操典来,实在不行的,就闭着眼睛跟着队伍走,你一睁眼,要么死,要么一百亩授田就到手了!”又是一阵哄笑,粗嗓门的指挥军官一边大声鼓舞着士气,一边冲着中心营垒上行了个军礼,张宪冲他招了招手,营队中又响起一阵欢呼。这个营队通过之后,接着又有七八个营队调到了前面,没一个营队都冲着张宪欢呼一次,很快,战锋队在宋军营垒前面列阵完毕,一面面猩红的军旗呼啦啦地迎风飘扬着,等待着出击的军令。
李若虚站在张宪的身边,看着他时而低头和副将商量,不断简短地发布军令。
“是时候了,”张宪沉声下令道,“开始吧!”
天渐渐亮了,今天是个大好晴天,辽军营垒在晨曦中显得十分清晰,一道道燃尽篝火的黑烟在鱼肚白的天空中分外明显。“轰”一声低沉的炮声打破了黎明的寂静,大地分明在颤抖,“开始了!”李若虚心道,目光投向远方,辽军营垒仍一片安静,仿佛没有人。紧接着,第二声、第三声炮声鼓动着寒冷空气,宋军火炮开始轰击对面的营垒,接二连三,争先恐后的,宋军火炮响成一片,一颗颗圆铁炮弹在空中画出道道黑影,落在辽军营垒附近,在宋军炮击的同时,大约五千人的战锋队以营为单位列成方阵,火铳手迈着整齐的步伐向辽军营垒走去。一阵密集的马蹄声传来,两千骑兵调到了宋军营垒后面,骑兵下马随时准备冲击。
宋军的帅营在炮垒的后方,也在对面火炮的射程之外。从李若虚所站的地方看出去,辽军的主要营垒在黄河两条入海的支流之间,在黎明的阳光照射下,河滩上的晨雾在慢慢消散、透明,火炮pēn_shè的黑烟则不断地升腾起来。在烟雾缭绕的广阔战场上,宋军火铳营的枪刺反射着清晨的阳光,密集的方阵缓缓朝着辽军营垒移动着。
在宋军发起进攻后,大约一炷香功夫,“轰”的一声,辽军的炮垒开始朝行进中的方阵射击,因为李若虚所在的位置距离遥远,不但没有感到恐惧,反而有一种热血沸腾的感觉。仿佛变戏法似的,一团团浓烟从辽军炮垒上腾空而起,凭借这些浓烟,他才把辽军营垒和周围的树林、洼地,高低,河滩等等自然地势分辨开来,在轰鸣的炮声中,伴随着风势和火炮开火的密度,战场上的黑烟时而稠密,时而稀疏,烟雾混合在一起笼罩了整个战场的视野。
每一枚圆铁炮弹落在宋军方阵中,都会打倒一片火铳手。
然而,这并未阻止宋军的方阵缓缓前进,火铳收前方的一些方阵
李若虚只看得见高高飘扬的营旗,他只能想象火铳手顶着辽军的炮弹向前冲击的场面。
“不要慌乱!”“各在队列!”“大家挺着死!”
回想起当初大名城外,河北行营的老军号,李若虚视野不禁有些模糊。
随着宋军方阵越来越接近辽军炮垒,辽军更换了霰弹,宋军的炮弹也愈发集中在辽军炮垒上面。在辽军营垒前面有一道小半人高的壕沟,宋军火铳手通过壕沟的时候,正面和侧面的辽军火炮突然一起发射霰弹,开炮的浓烟遮蔽了整个天空,无数火铳手猝不及防,不管是走着,站着,还是倒下,都不可避免地被霰弹所击倒,好几面营军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