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大老爷生怕邢氏再说出让他睡书房的话,便赶紧走了出去,却是没有看到邢氏嗔着他背影的笑容。
整个贾宅都在为大老爷与贾琏的出行做准备,要不了多久,这个家里能够撑得住的男人便都不会在府里了。
大老爷忽然想起上辈子老太太死后全家在铁槛死中守灵,府中只余凤姐儿和惜春等人留守,然而却是没有想到那周瑞的干儿子何三竟能勾结贼人潜入园中盗窃一事。
大老爷想到这里哪里还坐得住,真怕他这个顶天立地的大老爷们一走,那些宵小之辈便会盯上他们家,贾赦着实有些忧心,想了又想,便与邢夫人商议道:“太太,这眼看着我与琏儿两个男人就要离家了,可恨咱们家竟然连一门可靠的好亲戚都没有,不然让他们家随便哪个男人常来府上照应一二才好,那些狗奴才们也不敢再打咱们家的主意了。”
邢氏不解,眉头一皱,说道:“你这话我就不明白了,咱们家就算不是什么高门显第,可是也不是一般贼人敢进来的,你怎么有这样的思虑?”
大老爷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道:“太太可知道上辈子大观园失窃一事?”
邢氏想了一下,便点了点头。
贾赦见状接着说道:“那何三之所以敢做出如此胆大包天的事,还不是眼见着荣国府败落,再加上府中还很是有不少金银财宝吗?瞅着一个家里只有女人老弱和那些不肖子贾芸酒囊饭袋的空子,便做出那等勾结贼人的恶事来!我如今这一走,实在有点放心不下……“
邢氏本想说这实在是杞人忧天了,然而话到嘴边却又咽了下去,说道:“你的担心倒也没错,一来外人不知道我的底细,如今家里剩下的竟是些老弱妇孺,二来咱们家在有些人的眼里可不就是有钱却败落了。正是趁火打劫的大好时机。”
大老爷道:“正是如此,现如今四皇子不显,眼看着就要生起一出大风波,别人想来咱们又不是四皇子的正经岳家,为夫实在不愿让夫人在外人面前暴露,那些狗奴才实在胆大包天的紧,何况我听说近来越来越多的贾家旧奴重新回到了荣国府,想来怨恨咱们的人实在不少,再加上恐怕也有不少人知道咱们分了九成家产,就是有一个对咱们家起了歪心思,也是一场烦恼,我实在对你们担忧的紧。”
邢氏听完大老爷的话,低头思索了一会儿,便说道:“如今依你的主意,我们该怎么办?”
大老爷道:“我会去托付四皇子与齐朗派人暗地里在咱们家附近照应着,只是恐怕他们那边也不敢派出大把人手,况以他们二人的身份,也不便常至府中,所以一定要求太太时刻当心了,太太无事可与那些夫人们多交往几回,尤其是齐朗夫人,俗话说小心使得万年船,我这次离家,一切都要拜托给太太了。”
说罢,大老爷郑重其事地对邢氏行了一礼。
大老爷表面平静,然而此刻心里跟刀绞一般地生疼。
自太太来后,对贾赦何其用心,说是处处体贴帮扶都不为过,其实细究起来这府中的人都是他的子女亲眷,与太太毫无血缘关系,可是太太不但视他们亲如己出,还给了那样的安身立命的本事,这固然是因为太太生的一副慈悲心肠,可是单若如此,她却再不用这样对他们的,这其中最重要的因素,还是因为他贾赦!
不但如此,今日还要把保护他家中儿女的重任托付于她,想他贾赦堂堂一个男子汉,实在是太对不住她!
男儿有泪不轻弹,但是邢氏却突然看到贾赦的眼睛里流出一滴晶莹的泪珠。
心下酸疼,然而邢氏此刻却硬是装作没有看见,只轻轻地笑了一声,便说道:“老爷这话便是不拿我当一家人了,咱们既是有缘做了夫妻,便是一体,再不要说什么你的我的了。何况如今孩子们也不比从前了,虽然看起来各跟各都娇滴滴的,但若真有那贼人敢来,那倒霉的还不知是谁呢!”
贾赦听完这些话,感动之外更觉十分地熨帖。
他忽然想到,也许老天真正对他不薄之处不是给了他这个重活一世的机会,而是把他的太太送到了自己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