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衍这法相一起,充塞宇内,不见海澜,不见日月,仿似回得那天机初演,万物将生未生之时,
另两处法相受此一迫,气势稍沮,而随那混冥之气侵略扩展,又被渐渐逼退至天地一隅。
西北方向那道见再难扳回,便不再坚持,顺势而退。
唯独东南那道似有不甘,仍在坚持,只是独木难支,再滞得半刻,也就无奈收了回去。
那法相缓缓自天而下,回得一处岛山之巅,最后现出一个衮袍高冕,莽带缠腰之人,其气魄威仪,好如人间帝王,正是鲤部老祖渠岳。
他看着天上玄幽法相,神情之中露出忌羡之色,叹道:“玄门正道,果是不凡,纵然这位张真人初入洞天,却犹胜我辈。”
他身旁还肃立着一个魁伟异常的修士,其下巴留着短髭,两目神气外显,身高在丈许开外,闻此言愤愤不平道:“若非那米真人先一步走脱,老祖未必不能压了过去。”
渠岳呵了一声,语带不屑道:“崇越真观能有今日,不过是承了昔年几位玄门大能遗泽,如今数千载过去,前人福分也快用尽之时了。大劫将临,等米真人一去,也是自身难保,又怎肯得罪溟沧派过深?退去也是意料之中,今日不过试一试那张真人手段而已。”
雄健修士有些焦急,道;“老祖,陶真宏既与溟沧派勾连上,那岂不说再也无法用往常手段对付?”
渠岳点头道:“这位张真人门下弟子也是不少,往日手段是不可再用了,稍候你可下去传命,往后如无必要,不可再与清羽门过不去。”
那修士更是焦躁。道:“那前面功夫,岂不白做了?”
渠岳却是成竹在胸,笑道:“怎会?溟沧势盛。至多日后收敛几分就是,这数百年来东华灵机变动。浊盛清消,此局对玄门大是不利,连海上亦是如此,陶真宏也难有作为,而今不过坐等我与米老鬼寿尽而已,不过他恐怕想不到,我却还有另有手段应付。”
雄健修士张了张嘴,露出一副想问却又不敢问的神情。
渠岳犹是看着天空。道:“渠方,你而今已修至四转圆满之地了吧?”
渠方回道:“正是。”
只是一说出口,他却流露出几分黯然之色,他也是知道,修为到了这一步,便无法再进了,不比族中那几个兄弟,虽洞天之路极难,但至少不曾绝了道途。
渠岳看向他双眼,道:“我百孙之中。就属你资质最佳,当初你让那些个兄弟都去入了气道,却唯独让你走这力道之法。你可曾怨我?”
渠方慌忙往地上一跪,连连磕头道:“老祖明鉴,孙儿从来不曾如此想过。”
渠岳哈哈一笑,道:“嗯,若你当真怨愤,必生心结,就算有天材地宝相助,也修不到如此境地,且起来吧。”
渠方这才站起。
渠岳叹道:“我之所以让你择选此法。那是因为气道乃是人修之法,本不合我族修行。”
渠方有些不解。道:“可老祖不是说过,天妖精血断绝。力道之法虽好,却难通大道,而今唯有气道才是立世根本么?”
渠岳沉声道:“不错,当初改走气道一途,使我八部从中收益良多,但你方才也是见了,那位张真人不过初成洞天,就压我千余载修为一头,前日罗道友还传书,让我小心提防此人,想来也是吃亏不小,这是为何?那便是因他乃玄门正宗,人身入道,同走此途,先天上便胜我妖修一筹!就如数千载前,溟沧派十二洞天打得我八部族众毫无还手之力,后来有不少族中弟子宁愿客死他地,也不愿归根族中,为的就是转生为人,盼来世有缘可以入得玄道。”
渠方听得这一番言语下来,却是涨红了脸,死死捏紧了拳头,极不服气道:“莫非,莫非我部族就被玄门如此迫压欺凌不成?”
渠岳神色一正,上前一步,拿住他肩头,认真言道:“自不会如此,只消你能修至力转五重境,就可扭转这颓势了。”
渠方不禁愣住,结巴道:“老祖,孙儿,孙儿我……”
渠岳暗叹一声,当初他选中这个孙儿,就是看中其生性质朴,老实听话,而这些年因怕有外人从其修为上看出什么端倪来,也未曾放了出去历练,致其心性有些不稳,不过只要谋划得成,这些都不算什么,反还有利族众辅佐,便道:“你莫要慌张,我既出此言,自然是有办法的。”
渠方不禁张大了嘴。
渠岳笑道:“你莫要不信,你也该听说,当初我渠氏占据三泊之一的涌浪湖时,就已是知晓底下有一苍龙遗府,只是那是溟沧开派祖师太冥真人亲手镇压,我等不得窍要,总是破不开禁制,后来苏氏得了此地,暗中解了禁关,但还未曾得了此物,就被秦墨白提前发动,诛绝满门,可那遗府,却被苏氏中人借宝遁挪至他处了。”
渠方把眼瞪得浑圆,道:“老祖莫非找到这遗府下落了?”
渠岳道:“这些年我不停派遣族人四处打探,如今已有了眉目,那苍龙道行,犹在诸多天妖之上,等找到之后,你未必不能重溯精血,返得那天妖之身,到时鲤跃龙门,自无需玄门脸色了。”
他心中也是得意,陶真宏与自己磨寿命,乃是看鲤部亦受灵机牵累,现下也是后继无人,可却定然想不到,自己会撇开窠臼,另起炉灶吧?
只是目光一撇,却见渠方在那里沉默不言,有些奇怪,问道:“你在想些什么?如有顾虑,可与我直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