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她才开口说道:“许是这场大火让他想到以前的事了。”

——

他很渴、很饿,但是他无暇顾及这些,只是尽全力在奔跑,身后是两只凶狠的大狗,龇着獠牙,眼露凶光,马上就要撵上他。

情急之下他爬上了一棵树,树枝刮花了他的脸,他感觉不到疼痛,惊恐地望着树下。

那两只狗还在树下,发出威胁的吠叫声,跳起来想要咬他。

一个看不清面部的男人慢悠悠地走了过来,咒骂他是偷包子的小贼,骂够了,便留下两只狗,一脸嘲笑地离开了。

那天,他在树上呆了一夜。

……

为了一口吃的,他被人牙子骗着去做奴婢。

即使在冬天里也穿着最单薄简陋的衣裳,吃的是残羹剩饭,他像一条流浪狗一样活着。

然而因为七八岁的男孩已经记事,而他又格外瘦小,迟迟没有人愿意买下他。他能像流浪狗一样活着的日子也被终结了。

他仿佛成为人牙子泄愤的工具,动辄是一顿无情的棍棒和鞭打。

他默默承受下来,只要有口吃的、能活下来,他可以忍耐。

……

很奇怪,他明明都已经记不清梦里这些人的脸,却能清晰的记住他们的表情,是冷酷的、狰狞的、厌恶的、怜悯的……如看待蝼蚁一般看着他,仿佛他是死是活,都不值一提。

“阿珵。”

这是谁在唤他的名字?

他面前站着一个女孩儿,梳着两个可爱的羊角辫儿,歪着脑袋看着他:“你为什么在吃这个?”

他低头看看手里有些发酸的馒头,不知道怎么回答她。

女孩儿转身便离开了,他想喊,却露出一抹苦笑。

但女孩儿很快又回来了,身边还带着两个衣着华美的人,她四下望望,指着他说:“我要他。”

然后一切仿佛做梦一般,他被买走了,他心里带着惊讶和惶恐,不知道接下来会面对什么。

而那个女孩儿似乎看出他的不安,轻轻地走到他面前,与他四目相对。那眸子澄澈若溪水,闪耀若星辰,眼里没有任何嫌弃、怜悯或别的情感,她只是认真的望着他,然后伸出柔软的小手,牵起他。

她说:“哥哥,你别怕,以后会好的。”

那些咒骂、棒喝、鞭打……所有的委屈在一刹那间消散,他的眼里盈出了泪水——这是自他无家可归后,第一次留下眼泪。

他在炼狱里挣扎过,而一双温暖的手给了他救赎。

他看了眼自己满是伤痕的手,那温柔的触感仿佛还残存在手心里。

而他耳边,响起女孩儿的呼喊。

“阿珵。”

——

“阿珵,你醒了吗?”林蓁有些不确定,刚刚林珵在昏迷里露出有些痛苦的表情,嘴唇喃喃着一些听不清的话语,于是她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轻轻地唤他名字。

林珵缓缓的睁开双眼,眼神还有些涣散。

“阿珵?”林蓁凑过去看他,惊喜的问道:“你醒啦!你感觉怎么样?”

林珵的双眼渐渐有了神采,但他却直直地盯着林蓁,一言不发。

“阿珵,你怎么了?”林蓁又开始担心起来,抓起林珵的手,用帕子擦了擦他的掌心。见他只是将视线从自己脸上,移到手上,却仍是不说话,她不免慌乱起来:“我、我去喊大夫。”说着便要起身。

却感觉到林珵抓住了她的手,似乎不让她走。

见她又坐回来,林珵松开了手。面对林蓁疑惑的眼神,他摇了摇头道:“我没事了。”声音还有些低沉沙哑。

“没事就好。”说着,林蓁眼眶又红了起来,她扭过头擦了擦眼泪,故意嗔骂道:“你没事逞什么英雄?站在院子里喊一声不行吗?”

“蓁蓁,”林珵没有回答她,而是有些吃力的起身,深深地看着林蓁:“谢谢你救了我。”

“不是我救你的,是那边的王大叔……”

而林珵不再开口,只是垂眸看着她笑了。

——

种着老榕树的宅子里,宅子的主人正在书房里处理公务,门外传来仆从的声音:“大人,刘七求见。”

“嗯,让他进来吧。”

刘七在门房里等着许久,才被仆从领到书房门口。因是白天来见,他没有戴兜帽,而是穿戴整齐的正式登门拜访。

“何大人。”刘七行了个礼。

何大人点点头,又冲仆从使了个眼色,那仆从恭恭敬敬地退下,临走时还带上了房门。

刘七见仆从走了,上前一步凑到何大人跟前,低声道:“主子,上次端了胡三的小子,我失手了。”

何大人眼皮也不抬:“这等事还需要与我汇报吗?说重点。”

“这几日我派人跟着他,发现他有古怪。”刘七说着,又凑到何大人耳边,低声说了些什么。

何大人没有说话,露出一副沉思的模样。

刘七退后一步,有些犹豫的说:“您看这,是不是需要上报……”

何大人摇摇头:“不急着上报给影,你先调查清楚,在这之前,不可再轻举妄动了。”

“是。”刘七行了个礼,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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