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她,金森抬手,藤蔓卷上她脖子。
一道力裹住绿藤,他看见走近楼梯、进入他视野的胡须。
“好啦,适可而止。”胡须叫停,语重心长说:“时间差不多了。”
其他时候让他下重手没关系,使者要醒时不行。
使者一向准时,不能让使者抓住把柄。
瞅一眼沈奥欣,一身狼狈,脸上有血痕,其他地方倒五大碍。金森偶尔瞧着深沉,原来内心深处如此无聊,通过古代鬼作弄人的方式恐吓新魂。
他揣测着金森模仿无常拖拽锁链,学恶鬼七窍流血,差点逗笑自己。
胡须控制面部表情,隔空施力,握住树藤,有催促它松掉的意思。
金森不乐意,却也没办法,似是而非地收紧藤条半秒,放手,沈奥欣猛烈咳嗽。
生理性的泪水涌出来,模糊视线,她几乎抻不直身体,只能靠胡须和金森拆伙的事实抚慰心灵。
金森恢复衣冠楚楚的样子,问:“使者醒了?我那一组可还行?”
“快了,还没下楼。你组员他们在会议厅坐着,乖得像羔羊。”胡须问,“另外两个呢,还在浴室里?”
“一个我让回去了……”
“是,我在这。”
两道声音异口同声,胡须不禁循声看那不速之客。王玲英现身浴室门口,干瘦的女孩子,胁肩谄笑着,有点怯懦,又有点不好意思。
“抱歉,我动作有点慢。”
金森眉毛一挑。
他提起声音,不怀好意地对胡须说:“你可晓得,船员餐厅一团糟,还有一个船员,晕倒在房间地板上,像是被谁袭击。”
平静的空气颤动起来,沈奥欣和王玲英不同程度地身子发僵。
盯着沈奥欣,金森眼神变幻,可惜胡须思维难以和他同步,不注意新魂,反以眼问金森:不是你干的,怎么还跟我告状。
金森面无表情:“我进船员室,船员才惊醒。”
胡须表示了解地点了点头:“那就是他自己弄的了,他们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涉及药物,胡须语焉不详。
金森暗自咬了咬牙。船员层除了储物室这样的地方,没有监控,他要暗示胡须,把袭扰船员的事扣在沈奥欣身上,大胡子却不懂。话不投机,他叹一声。也是,他自己也受了惯性思维影响,以为船员不会这样那样。
而胡须已经改换话题,挑剔起沈奥欣的衣服:“你的着装怎么还是这样?”
沈奥欣换好新衣,与王玲英跟着执行吏上楼。
到楼上中厅,自然光透过舷窗漫进来,窗景与数小时前截然不同。
水和天不再密合,原先交界地方隆起起伏的陆地,其下水湛蓝,其上天广阔,云片稀薄,浅灰色大涂大抹,一个角落透着橙黄。
两个姑娘相互注视,要上岸了。
哪知陆地看着近在眼前,在胡须把第三组带回会议厅后,又过了三四十分钟,红烛城港口的舷梯才搭到船上。
沈奥欣走下去,脚踩在地上,把乱跳心也一点点踩平静。
她笑起来。
她的存活干扰金森的心情,维持秩序时,忍不住端出皮笑肉不笑的脸。
这种情绪有失阴司城的风范,使者瞧见,盯了他几秒。这个执行吏,虽然小事有些出格,但大事上明白,他也颇为依仗他,现在却是惹他不快。他无意知道缘由,七成的存活率,优异的成绩,不能因为执行吏的私心染上阴影。
金森反应过来,恢复到之前的状态。
“没谁永远好运气。”心里默念,他讽笑,“小姐姐,你可要当心。”
*
交接仪式落幕,新魂们归阴司城后勤部管辖。
小吏们带着已经定好的名册领魂,离开喧闹码头。沈奥欣分到去菇潭的队伍。
王玲英、球服、缝脸大汉……几个她有深刻印象的,竟都在这队。
四十八小时内,他们要把一车队物资送到菇潭城。
所谓车队,百千张铁壳轮子的板车,数十匹骨马。马匹尚未失去马性,用蹄子扒拉草皮,牙齿咬住空气,“嘎达嘎达”假意咀嚼着,鼻骨孔洞哼哧地喷着风。
如果不是还身处红烛城现代样式建筑的包围中,她要怀疑自己一下渡轮,就穿越了时代。
算起来,离土至今,她差不多有一天没有睡觉,却丝毫不觉得困,或许只有夜台地里的新魂才要休息。
正胡思乱想着,领队带着一列十个穿警服的精壮鬼魂站在队伍前,大声说:“别队鬼魂的表情,你们刚刚看见了,他们松了一口气,庆幸没分到我这一队,他们听说,我们这一队的要走路最危险。”
“不是这样!”他反对,激昂得恰如其分,“技术员们加班加点,红烛到菇潭有三个传送阵,已经修好一个,我们离开红烛,就能直接北上乌素戈壁。剩下的路段,只有一百公里,先驱者清理过路径,凶魂很少,你们的身体也强化过,能负重一百公斤,所以任务并不是特别艰难。”
“但是。”因为太用力,领队涨得脸发红,调门开始新一轮转折。
“我们路上免不了碰见一些感染煞气的鬼魂,现在我要说一些对付它们窍门。”
“凶魂弱点在于命魂,被二魂六魄保护,深藏脑子里。把脑袋打开,捏出命魂烧光,才能把凶魂杀死。这也是你们的弱点,先屏息凝神,感受一下。”
他叽里呱啦说了方法,沈奥欣凝神静气,果然感觉自己神思成了一缕细线,在体内游走。
顺着脊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