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思齐披了件绣满明嫣海棠花枝的织锦袍子,未挽未束的青丝懒懒搭在肩上,素净着一张苍白的小脸,倚在新糊了竹篾纸的窗前看一卷书。
窗外阳光散漫,飞花旖旎盘旋进来,画面恬静如一轴传世的仕女图模样。
可不多时,这怡然美好的画面便被宫门外小叶子公公由远及近的惊呼声生生撕裂了。
阮思齐回神抬起头来,窗外骄阳已挂碧空,不知觉已是午时模样。神色慌张的小叶子公公正是顶着烈日一路匆匆跑回来的,看样子该是有急事禀报。
“来人,伺候本公主洗漱更衣。”
阮思齐放下书卷坐起身来,守在外面的侍女立即应声而入为她描眉梳妆,小心为她贴上花细,阮思齐这才拽着逶迤的裙摆迈出了里间。
小叶子公公早就等得急不可耐,一见阮思齐出来,便急忙迎了上去。
焦急道:“公主不好了,湘平王奉旨回京,如嫣郡主也随着回来了。奴才方才听闻,如嫣郡主就是为了赐婚一事才回京的,此刻恐怕……”
“嗯?”
阮思齐一面听小叶子公公禀报,一面正由侍女俯身整理自己稍乱的衣袖裙摆,脑子尚且想着方才书卷中的内容。忽而听得小叶子公公话说得这般欲言又止,不禁便疑惑问道:“恐怕什么?”
“恐怕……恐怕已经去了祁大人的府上。”
“祁大人?”阮思齐闻得这“祁大人”三字,整个人终于从书卷里回过了神来,不觉呼吸一窒,涂了嫣红丹蔻的指尖也慢慢握了紧:“此话当真?”
“千真万确!”
小叶子公公见自家主子先前似是有些心不在焉,怕这消息不足以令她动容,于是又继续言真意切道:“公主,这些都是奴才亲耳所闻的,都没来得及带韩太医到东宫便急忙赶回来了。如若您再不采取行动,不用等到赐婚,如嫣郡主便要捷足先登了”
“……”
阮思齐神色一敛,深深呼出一口气,终于如小叶子公公所愿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
“摆驾祁大人府上。”
……
湘平王之女如嫣郡主回京,正如小叶子公公听到的那般,所为梁帝赐婚一事而来。不过,如嫣郡主到了祁府却未能如愿见到这位早便名满京都的新科状元。
祁俊一早便进宫了。
下早朝以后都未来得及到户部处理昨日刚呈上来的案卷,半路又被当朝丞相章淮火急火燎截去了梁帝的泰乾宫。
近日淮南水患严重,赈灾物资一波又一波的派去均是徒劳无功,前去赈灾的人员也是死伤惨重。丞相章淮心急如焚,权衡利弊之下便拟了奏折,请旨亲自前往。
可一朝丞相日理万机,这旨意梁帝哪里能轻易允诺,早朝之时便决然驳回了。章淮不死心,下朝之后又请来正得盛宠的新科状元祁俊一同上奏。
新科状元祁俊自上任之后能思民生之疾苦,忧君国之事,丞相章淮对他倒是颇为欣赏,也极为信任。也相信饶是梁帝再如何固执己见,定不会再驳了他俩人的面子。
且料,今日这梁帝倒真这般固执。宣他二人进觐见却闭口不谈政事,任他俩人如何言语引领也未能谈到淮南水患一事上来。
丞相章淮终是等不急了,看准时机正准备再请一次旨,祁俊却先他一步撩起官袍跪下,直接了当说道: “陛下,近日淮南水患横行,百万民众受苦,臣忧之甚忧,今日特意进宫恳请陛下恩准臣亲自前往,以解百姓之苦。”
“……祁大人!?”
请旨一事出师未捷又被他人捷足先登,章淮一时五味杂谈,惊得说不出话来了。
梁帝闻言,却危险地眯起了眸子,不紧不慢地说道:“祁爱卿,你可知淮南一事事态严重,众多有志之士均是有去无回。胜则荣宠之至,败则身败名裂,这样你还敢请旨前往?”
“陛下万万不可。”
淮南水患向来是朝堂上最烫手的山芋,祁俊初出茅庐不知所谓,但他哪里会忘。
章淮闻言不觉骇然大惊,撩袍跪下便要出声,又被祁俊高声打断了,“臣愿前往。”
祁俊侧目看向章淮,示意他勿要再议,一回头又躬身对龙案后的梁帝坚定说道:“陛下,臣愿立下军令状,淮南水患一日不除,臣誓不回朝。”
“你……回宫!”
梁帝终是被逼得怒不可遏,摔了龙案上的折子愤怒出了殿外。
祁俊与章淮败北而出,刚出殿门便看见梁帝身边的海总管高举着圣旨匆匆折了回来。
海总管在他二人诧异的目光中对他俩微一拘礼,恭敬道:“二位大人,这是陛下刚让人拟好的圣旨,奉陛下口谕,淮南水患一事从今日开始便交由二位大人督办了,望二位大人早日凯旋,勿要辜负陛下一片信任之心。”
“谢陛下,臣必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祁俊俯首接过海总管递来的圣旨,终觉心头悬石瞬然落了下去。刚要转眸,忽便瞥见不远处的廊柱之后漏出了小半截裙摆来。
艳红色的撒花烟罗裙,层峦叠嶂的裙摆上纷繁艳丽的海棠花枝层层交错,明明艳俗,却偏要绣出不一样的风采来,隐在这黯沉的楼廊里格外的突兀。
莫非……是她?
“祁大人?祁大人?”
“嗯?”
祁俊来不及细想,飘远的思绪又被海总管拉回了来。他眉眼间又挂起一如既往温润如水的笑意,再深深一躬身,拱手道:“有劳公公。”
“大人多礼了,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