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唐,求你别说了!”岳如筝忽然抱着他,含着眼泪大声道,“我知道你很苦,我再也不问这些事情了!再也不问了!”
唐雁初的脸贴在她手臂间,眼中也有泪水,却始终不肯落下。岳如筝此时只觉后悔莫及,感觉自己让他一五一十地回忆起那样的事情,是最最残酷不过。她紧紧抱着他,似乎能看到当时年仅九岁的唐雁初被生生砍断双臂,又眼看自己的手被当成礼物装进锦盒……
她想到这里,突然明白了为什么当初她提着锦盒给他送糕点时,他会不可遏制地发怒。可当时她却不理解,还朝他大哭,最后硬是把那锦盒留了下来。想到此,岳如筝脸色苍白,抬头四顾,借着黯淡的夜色,看到那锦盒竟然还放在唐雁初床对面的柜子上。从这床上望去,一眼就能看到那在阴影中显得格外黝黑的锦盒。
她再也忍不住,一下子跳下床,冲到柜子前,抱着锦盒就跑了出去。片刻之后,一身湿透的她匆匆回来,站在唐雁初床前,脸上已经分不清是泪水还是雨水了。
唐雁初抬起头,怔怔地看着她,道:“如筝……对不住,我不该说这些可怕的事情。”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不好,我不该把锦盒一直留在你房里!让你天天对着它!”她扑倒在他床前,哭得不能自已。
唐雁初忍着眼泪,低下身,却不能碰到她,只能看着她伏在床边哭个不停。他努力地靠近她,小声地道:“不要哭。我不会怪你。是我一直没跟你说。”
“当时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岳如筝抽泣着道,“你就任由我乱来!”
“如果可以,我一辈子都不想说起这事。”他低沉地说了一句,便又陷入了沉寂中。岳如筝擦着眼泪抬起头,道:“那你为什么又要回去?是连海潮强迫你的吗?”
唐雁初紧抿着唇,过了片刻才道:“他强迫不了我。我从来没有叫过他一声。在我眼里,他只是一个跟我毫无关系的人,可就因为我是他所谓的儿子,我被莫名其妙地砍掉了双臂。我母亲本来就有病在身,当时那伙人走了以后,她奋力凿穿墙壁,将我救了出去。她背着我走了很久,终于支撑不住,倒在了山路上。我就那样眼睁睁地看着她躺在我面前,她的呼吸越来越弱,我却连扶都不能扶她一下……等到连海潮带人找到我们的时候,母亲早已死了一天了……你觉得,这样一个名义上的父亲,我会对他有什么感情吗?”
岳如筝的心随着他的话语也一丝丝地寒凉下去,她望着唐雁初的眼睛,只觉冷似冰雪。她想到了以前来找唐雁初的那个老者,以及后来出现的连珺秋,或许,这两人来的目的,便都是奉连海潮之命来让唐雁初回去,为的是那场不久之后的五十大宴。当时他分明是拒绝了,可现在,连珺心却又指责他答应了回岛。岳如筝忽记起那夜,她本想下山回庐州,却在凌晨之际发现唐雁初坐在了正屋,衣衫寒湿,便是此后,他告诉她,连海潮不会去印溪小筑了……
“小唐。”岳如筝颤声道,“你是不是以回岛赴宴为条件,让连海潮取消了和墨离的协议?”
唐雁初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抬眼,看了看她,旋即又紧抿着唇,许久才道:“你不要乱想。”
他虽是这样说,岳如筝看着他的神情,早已明白了一切。她满心愧疚与不安,默默地伏在床沿,唐雁初屈膝跪坐在她身前,弯下腰道:“如筝,你衣服都湿了,快回去换了。”
岳如筝慢慢抬眼望着他,他似是渐渐平静了下来,只是眼眸依旧幽深。岳如筝不知怎的,忽然就伸出手,轻轻碰触了一下他的脸颊。唐雁初的身子震动了一下,却还是低眉道:“回房,不要着凉。”
岳如筝愣了愣,低着头站起身,向房门走去。临关门的时候,她回头望了一眼,夜色中,只能看到唐雁初静静地坐着,好像望着她这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