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嫔妃的心中,早已有了答案,并不因为沈熙跟沈夫人的一唱一和,死不承认,就毫无明辨是非的能力。沈夫人一听,仿佛每一个字都是对她的软性威胁,一旦皇上来了,别说沈熙逃不掉,整个沈家都逃不掉。
“娘,你走。”沈熙挥挥手,避开沈夫人的视线,如今她已经收敛了眼底的泪水,没有半分情绪,木然的仿佛今日的罪人不是她。她的眸光直对着庄妃,冷冷说道。“希望庄妃决不食言。”
“你若信本宫,本宫绝不难为沈夫人。”庄妃一语中的。
沈夫人面色仓皇,被宫女带了下去,一路上一直转过头来,望向安徵宫那扇木门,最终被缓缓合上,再也没有任何人的身影。
“沈熙,你该当何罪!”门一关上,庄妃便低喝一声,重重一拍桌案。
沈熙从椅子上站起,无言地跪下来,这一跪,是因为她明白,这个劫难还是来了,她怎么都避不掉。
金世道转过脸来,望向跪在身边的沈熙,已经半年没有见过她了,她不比当盛之时的明艳,光彩夺目,却也依旧是让他动心的。
“是我坏了事。”他的嗓音很轻,仿佛蚊呐一般,落在沈熙的耳畔,她依旧默默望着前方,静默不语。
他总是需要仰起头才能看着这个女人,他认得她的时候,她已经是大名鼎鼎的贵妃,他虽然出身卑贱,却很懂得女人心。他一眼就看穿了,她跟京城任何一个普通的女子一样,也有寂寞的时候,哪怕……她也无法抛弃光鲜的荣华,但他当真是发自内心的喜欢她,追逐她,他清楚自己或许应该找一个平淡无奇的姑娘成婚,却心甘情愿当她的一个男宠,他虽然懦弱,虽然贫贱,但身为一个真正的男儿,并不是人人都能容忍自己那么卑微。
金世道收回了视线,淡淡一笑,继续开口说道。“一直想……若是你能出宫,我们跟随自家的戏班子走南闯北,何时走不动了,就找个地方住下来――成不了大富之家,也能不缺吃穿。”
沈熙闻到此处,双目濡湿,不受自控,却不知为何满心酸痛,她方才因为金世道大意出手了大笔银子而怀恨在心,甚至记恨他牵累了自己,却没有想过,金世道买下戏班子,居然是有这样的缘由。
“谁会跟你走?一个小小的戏班子,你以为我看得上?”沈熙目不斜视,端着漠然的脸,红唇边溢出的冷漠话语,却没有半分动容。其实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一回,她走不了,金世道,也走不了。
哪怕背叛皇上的人是一国之母,皇后跟蒙戈的下场就是前车之鉴,她如今没有任何分量,能够苟活已经是皇上对她的仁慈了,如何还能活着出宫?!但也不知为何,金世道描绘的并不精致也并不华丽的生活,却轻易触动了她的心。成为一个普通百姓,有一个自家的戏班子,人不多,总共约莫二十个人,有花旦,有青衣,有武旦,有小生,不像是一家人,却又不至于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每天都热热闹闹,说说笑笑的,晚上若是戏演得出彩了,喝酒到天亮,过了一阵子,再坐着马车去往别的地方……。
金世道却没有任何不快,他早已预知会被沈熙拒绝,也并不意外,只是脸上的笑容却越来越明朗,也颠覆了方才他过分孱弱的表象。“我知道自己高攀不了你,其实买下一个戏班子又如何?哪怕是买下整个京城,你也不会多看我一眼。你过去的二十几年得到的足够多,足够好,没有什么东西你是没瞧过没碰过的,我也晓得身份的卑微低贱,拿不出任何像样的东西送你,却想送你一个不一样的结果。”
沈熙身子紧绷,她的心已经彻底平静下来了,金世道的话,格外安抚着她骄傲的心。就像是过往的每一日,她不必费心去讨好这个男人,却可以尽情享受男人的温柔体贴,被关怀被包容哪怕心中不快也可以朝着他发火,哪怕呼来唤去他都从不对她发脾气,更不会跟天子一样说回头就回头说冷落就冷落――金世道对她而言,到底在内心深处是何等重量,她并不愿意去想。
而此时此刻,她比任何一次都更沉静,跪在这冰冷的地面,却愿意细细去想想清楚。她从不说自己有任何不甘,年轻的时候就被送入皇宫,她并不憎恶天子,却也没有众人相信的那么爱慕天子,而面对金世道,她却更真心,更自在。
她冷笑一声,心中满是自嘲,如今想得通透又如何,浮华一世也不过是过眼云烟,人唯独在犯下大错,面对死亡之时才愿意彻底将手中紧抓不放的松开。她不是一个轻易放得下荣华富贵的女人,更不想自己活得黯然失色,但如今……。她居然动摇了,只因为金世道那一具想送她一个不一样的结果。
可惜啊,事到如今,结果就摆在眼前。
“如今跟你一起跪在这儿,心里真轻松――”金世道的笑容,蓦地覆上一抹苦涩的意味,他俊脸微侧,不管沈熙的目光从未转到他的身上来,他都比任何一回还要安心。“我以为这辈子没有时候能跟你平起平坐了,现在……我们一道跪着,你从未离我这么近过。”哪怕以往他曾经跟沈熙有过最亲密的男女之间的拥抱缱绻,他也总觉得无法触碰占有她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