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世道是一个简单的男人,他的心思细腻,平静,体贴,温柔,他没有任何身世背景,甚至没有双亲,他想的最大能够给予她的梦想,居然也不过是让她当一个小戏班的女主人,跟随他看遍世间风景,洒脱欢愉,及时行乐。他的简单,却一次次触动了骄傲张扬的沈熙,她咽下阵阵苦涩,到了最后,总算转过头来看他了。
“若你应允,就让我这回陪你走到最后。”他直直望入沈熙的眼底,他不是什么有作为有身家的男人,他手无缚鸡之力,但他还有男人的担当,他平心静气地丢下这一句话,这是他能给她最大的承诺,最大的付出。
他想,不再那么卑微。
沈熙久久凝视着金世道俊秀的脸,一抹史无前例的暖意,侵袭着她过去的尖锐,她突地扬起红唇,笑的舒心,眼底有泪,胸口高贵傲慢的厚重城墙,在这一刻,彻底崩溃。
“熙贵人,本宫再问一遍,堂下所跪着的男人,你可相识?”
“我没什么好多说的了,你想怎么办就办吧。”沈熙面不改色,供认不讳,察觉的到宽大衣袖之下,传来一阵莫名的暖意,她垂下眼。
她一直觉得金世道是个怯懦的男人,而这回,是他鼓起平生最大的勇气来面对她。因为――他在如今的关头,居然有胆量牵着她的手。
“本宫只做分内之事,沈熙,你铸下大错,从今夜开始,关入冷宫。至于到底对你如何处置,本宫明早会请示皇上,今夜时辰不早了,不愿再去打扰皇上。”庄妃的脸上再无任何表情,话锋一转,语气更加坚决,没有半点更改的余地。“而你,金世道,关入天牢。”
金世道默默被人带了下去,后妃也走了大半,沈熙被两位侍卫架着身子起身的时候,她淡淡望向穆槿宁的方向,笑着问道。
“到底你要多少才能满足?皇后倒了,下一个,就是我了?你真贪心,要皇上的眼里,要皇上的身边,只剩下你一个人。”
穆槿宁从来都不是她的盟友。她可为被皇上冷落的沈熙不惜被皇后掌掴而让圣上去见沈熙一面,也可不遗余力揭开沈熙背后的不为人知的秘密。穆槿宁的企图,只是不满妃位。
她入宫的时间,胜过穆槿宁太多。如何还会被蒙蔽了双眼?!她还是太大意了,没有忽略穆槿宁跟她,不是可以相互依靠相互信任的关系。短暂的亲近,不是久远之事。
扶着椅背而起身,穆槿宁眼看着安徵宫内人越来越少,站在高处,只是漠然望向沈熙,神色冰冷,没有半分动容。
“你不会得逞的,一个女人的皇宫,那还是皇宫吗?”沈熙冷笑一声,甩开侍卫的手,朝着穆槿宁走前几步,她从未看清楚穆槿宁的眼底,藏匿着何等复杂难辨的心思。
沈樱败在穆槿宁的手中,她觉得是沈樱蠢钝冲动,而她还不是走上跟沈樱一样的路?!
“皇上的眼里,不会只有一个人,这一点,我以为你比我更清楚的。”穆槿宁双目灼灼,她的神情漠然沉静,仿佛是嗤笑沈熙根本不知她为何这么做。“混乱后宫的罪名,我总不能视而不见,不管不问。”
沈熙对她有怨气,那是难免的,但若不是她心思慎密,也绝不会揭穿此事,换言之,沈熙在铸下大错的那天开始,就不该奢想能够被原谅被释怀。
“难道……。你是因为那件事……。”一脸死白,沈熙的双目一暗再暗,她心中突然冒出来的念头,让她比方才还要难熬,仿佛如芒在背。
她曾经给沈樱指了一个明路,怂恿沈樱给怀上秦王骨肉的穆槿宁服下麝香,那麝香,也是她偷偷暗中塞给沈樱的。
她几乎都忘记了,她跟穆槿宁之间,还有这一茬。她跟沈樱,一道扼杀了穆槿宁腹中的孩子,让她肚中的孩子不足三月就遭遇小产。
穆槿宁默然不语,她依旧用那种事不关己的眼神看着沈熙的惊慌失措,她盈盈走向沈熙,面无表情的时候,更让沈熙觉得她陌生不已。甚至,沈熙在她就要走到自己身前的那一刻,脚步往后退了两步,穆槿宁浅浅一笑,那笑容却不达眼底的淡然超脱。
一定是那件事!她害了穆槿宁的孩子,穆槿宁兜兜转转到如今还是报了这一个仇!狠毒的女人,仿佛让她忍耐十年,她也可翻云覆雨。
沈熙被大力掏空了骨子里的力气,绷直了身子,面色惨白,宛若夜间鬼魅,再无往日明艳动人的模样,她被侍卫架着,满目通红,手脚都像是僵直的傀儡,她的嗓音尖锐刺痛。
“穆槿宁,你会下地狱的!你背着所有人做了这么多恶事,心怀诡计,一定会去地狱的!”
“你放心,我已经在地狱里了。”穆槿宁的笑容,一分分消逝,她越过沈熙的身子,眼眸一转,眼底的恨意愈发鲜明炽燃。“日日夜夜,无时不刻,都在那里。”
她什么肮脏的事都可以做。
沈熙若是行事干净,任何人都无法撼动她的位子。她如今如此孤立无援,跟她平素在后宫不与人为善,傲慢放肆,才会没有任何人为她说话。或许后宫的女人注定要能够忍耐独守空闺命运和喜怒无常的天子,一旦背叛天子,必会断送任何前途。
眼看着穆槿宁走过她的身边,沈熙哑口无言,她的目光渐渐失去任何的光彩,直到整个安徵宫再无任何人,侍卫便带着她走向夜色深重的那条路。她沉着脸,只觉得如今虽然是夏初的深夜,她却一个人走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