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植“整垮”了贺六,志得意满。他的下一个目标,是首辅申时行。
耐人寻味的是,他这几天数次去张鲸府上求见,张鲸却屡屡给他吃了闭门羹。
这日,李植、江东之、羊可立在李府相聚,密谋如何除掉申时行。
江东之道:“李兄,其实除掉申时行,一条罪名就够朝廷上下谁人不知,申时行与贺六交好。外臣结交皇上的家奴,本就是重罪。更何况,申时行勾结的,还是一个获了罪的家奴”
李植点点头:“嗯。咱们接下来,要联络都察院和六科廊的人,以申时行勾结贺六为理由参劾他”
羊可立道:“咱们连恶名冠三朝的贺疯狗都除掉了,再除掉一个申时行,根本不成什么问题。”
其实,除掉申时行,对这三个人并没有什么明显的好处。
这世上,有一种人,是为整别人而存在。整人是他们的乐趣,整人是他们的快乐之本。
瞧,我李植只是个四品小官儿,却能整垮当朝首辅,正一品大员被我踩在脚下。我多厉害我多伟大
李植这种人,用后世的词儿评价,就一个字儿:贱。
三个臭皮匠似乎对除掉申时行胸有成竹。那么问题来了,申时行倒台后,谁来做新首辅
内阁是皇帝的内阁,首辅的任免,决定权在皇帝。这三个货,却想在任命新首辅的事儿上掺和一腿。
李植道:“我有个人选。次辅,王锡爵要论起来,王锡爵还算我的座师呢咱们不如将他捧上首辅之位。”
羊可立摇头:“这恐怕不妥吧我听说,王锡爵跟申时行的交情匪浅。嘉靖四十一年会试,申时行考了第二,王锡爵考了第一。殿试,申时行中了状元,王锡爵中了榜眼。这二人,金榜宴上坐的是同一桌。”
江东之亦道:“是啊,李兄。朝中之人谁不知道,王锡爵跟申时行,在内阁里一向穿一条裤子。”
李植却是一副稳操胜券的表情:“交情呵,在内阁首辅无上的权力面前,交情算什么东西为官之人,最渴望的是权力无上的权力就在眼前,唾手可得。我相信,王锡爵一定会对申时行反戈一击的”
江东之竖起了大拇指:“高李兄实在是高”
羊可立亦佩服的说道:“李兄对世间的任何事,仿佛都能洞若观火以李兄大才,若干年后,定能入阁拜相”
这三个臭皮匠,忘记了一个基本的事实。历代为官者,的确都有着对权力的渴望。可有的为官者,却保持着文人最起码的风骨。王锡爵就是这种有风骨的人
江东之问:“李兄,咱们明日就去王锡爵府上求见”
李植摇头:“咱们刚整垮了贺六。他和贺六私交不错。恐怕是不会见咱们的。这样吧,我给他写一封信,言明咱们要联络御史言官们,捧他做内阁首辅。我想,见到这封信,他会主动来找咱们”
李植挥毫泼墨,不多时便写好了这封信,差人送到了他的老师王锡爵的府邸。
王锡爵接到这封信,哭笑不得。他自言道:“李植啊李植,你是不是壮身补药吃多了,想一柱擎天捅破了天一个小小的四品官儿,竟想掺和内阁首辅任免这种朝廷大事”
同时,王锡爵又害怕。李植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真要是联络御史言官,齐齐上折子保他做内阁首辅,他会不会因此得罪申时行,同时落下卖友求荣的骂名
王锡爵心事重重。他忽然想到了一个人:贺六。
他心中暗道:贺六爷被庭杖后关在诏狱里。我也该去看看他了。正好,我还可以请教请教他,如何应对眼下这桩事。
王锡爵换上便服,来到了锦衣卫衙门前。
守门百户拦住了他:“你是何人”
正在此时,司礼监秉笔陈炬来到了衙门口:“王次辅,你怎么来了”
王锡爵扬了扬手中提着的一盒药,道:“我家里有一张祖传的金疮药方子。六爷不是被庭杖了六十么我今天来,一来是看他,二来是给他送金疮药。”
陈炬感慨道:“王次辅真乃敦厚之人啊。六爷现在落了难,您还不忘以前的交情。来啊,快领着王次辅去诏狱见六爷。”
诏狱之中,贺六的牢房几乎被杨万、王之祯、骆思恭改造成了城北天福客栈的一等上房。
贺六平躺在床上,正撅着屁股看王世贞写的旷世奇书金瓶梅呢。
王锡爵进到牢房内:“六爷我来看你了。你受苦了。”
贺六道:“王次辅呵,受什么苦啊。你看看这牢房,都快被我的徒弟、下属们布置成客栈上房了。快请坐。”
王锡爵将金疮药放在贺六床头:“我王家有一张祖传八代的金疮药方子。我亲自去同仁堂抓了草药,给六爷调配了出来。记住,每日睡醒敷一次,睡前敷一次。用不了半个月,您老还是那个生龙活虎,老当益壮的六爷”
贺六笑道:“那就谢过王次辅了。”
这时候,王锡爵从怀中掏出一封信:“六爷,我遇到了一件难事儿,想请教您。您先看看这封信。”
贺六接过信,仔细的看了看。而后他蹙起了眉头:“有人想串联言官,逼迫皇上罢黜申首辅,让您取申首辅而代之署名是学生汝培手札。这汝培是谁”
王锡爵道:“汝培是李植的字。”
贺六一拍脑瓜:“哎呀。我怎么忘了,万历五年会试,王次辅你是阅卷官之一。是你拔了李植的卷子。李植算是你的学生。”
王锡爵道:“六爷,我可没有这样狂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