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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回 冲天一怒为良驹 步兵列阵克精骑

破败的茅草屋四下漏风,别说锅灶了,连扇大门都没有,一个土堆上铺层荒草,就算是床了。一位老汉蜷缩在墙角,光着脚,衣不蔽体,浑浊的双眼直愣愣的。另一位老妇蹲坐在门边,怀里抱着个两三岁的孩童,嘴里正自顾自的絮叨着什么。

屋外不时传来惨叫声,一名羯胡兵突然闯了进来,老汉和老妇麻木依旧,唯有那孩童一脸惶恐。那胡兵进来就踹了老妇一脚,环视屋内,就一个布袋子还像个样,伸手拿了过来,撑开一看,却直咧嘴。袋子中只有点糠秕草籽,还爬着不少虫子,简直令人作呕。

胡兵一把将袋子甩飞,里面的东西撒了一地,扭头向那老汉啐了口吐沫,拔腿就往外走。谁知刚走到门口,那老妇突然伸出了手,拽住胡兵的裤脚,迷迷糊糊的嚷嚷道,“别!别……”

胡兵大怒,抬脚就将老妇踹飞,那孩童滚落在地,又连滚带爬的回到老妇怀里。胡兵还觉得不解气,伸手拔出佩刀,抡圆了胳膊就要行凶。

“慢着~”慵懒的一声飘然而至,胡兵循声回头,看清来人后立即收刀肃立,说话的却是呼延莫。呼延莫右手捂着腰窝,晃晃悠悠的来到门边,眯着眼朝里瞟了瞟,向那胡兵吩咐道,“杀了有什么意思,让他们哭出来,好听!”

胡兵领命,上前照着老妇的脑门就是一脚,谁知发力过猛,老妇还没来得及吭一声,就直接晕死在了墙边。呼延莫见状一撇嘴,顿感没趣,心中又沉闷了几分,不由自主的握住了佩刀。

那孩童再次被甩出怀抱,见老妇一动也不动,惊恐的爬回去拽了拽,顿时“哇哇”大哭起来。那老汉眼中也闪过一丝清亮,似乎明白了什么,突然卖力干嚎起来。

呼延莫闻声心满意足,轻笑了一下,转身离开了。

副将孔豚看在眼里,向呼延莫调笑道,“将军一向不留活口,今天怎么心软了?”

呼延莫冷哼了一声,又摸了摸腰窝,没好气的说道,“杀人不还得抬抬胳膊?我是懒得动!”

孔豚附和着笑笑,又说道,“将军,咱们老来乐陵郡,把这里都翻遍了,实在没什么油水,兄弟们近来奔波劳累,要不去临近地界舒服舒服?”

呼延莫闻言却黑了脸,那日兵败后,他窝了一肚子火,这才带人四处掳掠泄愤。除了乐陵郡,周围诸侯多依附了石勒,以往抢抢也无所谓,但现在情况不同了。

石勒入主冀州后,在一干寒门儒生的辅佐下,改变了以往的流寇习气,开始注意经营基业了。之后石勒新政频出,令一干老部下很不适应,又不敢明言反对,只能借着说笑发发牢骚。前段时间石勒明确下令,严禁对依附的诸侯劫掠,违者严惩,呼延莫不得不仔细掂量。

见呼延莫犹豫不决,孔豚又劝道,“将军别担心,咱们可以先让那些人主动劳军,如若不从再下手。大王向来偏袒族人,只要咱们做做样子,就不会真跟咱们计较。”

孔豚说得在理,呼延莫有点心动了,他倒不在乎什么钱财,就是闷得慌,想找点乐子。正在这时,忽有哨骑来报,说发现了上千晋军步卒,正前往平原方向。

“上千步卒?”呼延莫顿时转移了兴趣,立即传令各部集结,同时命哨骑再探。

那正是刘遐的队伍,温峤与刘胤也在其中,那日散席后,众人只休息了一晚上就出发了。厌次距平原有两三百里,步卒速度慢,今天已是第二天了,才走到一半。

刘遐的人马约一千五百人,千余步卒外加数百骑兵,还有温峤和刘胤带的护卫精骑。众将士都是老行伍,眼神里写满了自信,一杆火红的“刘”字大旗分外醒目。刘遐的部曲都是自己招募的,从没受过朝廷的补给,装具自然五花八门:

步卒多配有弓弩,基本人手一支长枪,一看就是对付骑兵的老手。大部分背有盾牌,或大或小,或圆或方。穿铁甲的只有两三百人,其他人都是皮甲,头盔更是花样百出,还有不少戴毡帽的。腰间挎有配刀,也有挂尖头锤的,还有些人背着大斧、大戟之类的重兵器。

统领骑兵的校尉名叫田防,是刘遐的妹夫,手下骑兵大概四百多人,每人仅有一匹马。骑兵基本没有穿铁甲的,也不配弓弩,都背着一个小盾牌,和鲜卑骑兵相比十分寒酸。能分到马的都是步兵中的精锐,骑上马却仍像个步兵,等战马有点闪失,就又要重回步兵行列。

那些马多是寻常家马,少有神骏,行军时都牵着走,不舍得骑。只有刘遐等将校舍得骑马,如此一来,段文鸯送给温峤的神骏就很扎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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