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四娘毫不保留,一字一字的说给牤年子听,没有人分得清,这中间到底隐含着多少恨,又隐含着多少情,假做真,真做假,怕是连她自己也分不清道不明了。
牤牛子拔下插在小腹上的匕首,血水染红了衣裳,殷红了一地红色,牤牛子一手捂着小腹伤口,一手持着匕首,势如强弩般扑向袁四娘,那力度之大,让人清楚的知道,他怕是将过去所有的情全部转化成了恨,拼了最后一丝力量,要与袁四娘同归于尽。
袁四娘虽然也抱着必死之心,但显然不想命丧牤牛子之手,本能的将身侧的刘氏用力一扯,挡于自己身前当肉盾。
袁四娘紧急情况下扯了刘氏不撒手,高儿害怕又紧紧扯着刘氏不放手,三人连于一处,高儿身子轻,登时被甩在了最前面,整个身子暴露在了牤牛子身前,眼看着就要承受牤牛子 的雷霆之怒。
说时迟那时快,刘氏银牙一咬,将高儿紧紧抱在怀中,身子用力一拧,让背心迎着牤牛子的冲击之势,本能的吓得闭了眼。
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传来,刘氏偷眼回望,那牤牛子自后背插入一把钢刀,直透心脏,自胸前贯出,连痛呼都没来得及叫出来,眼睛便一翻,死于非命。
牤牛子的身躯如一滩泥般栽倒在地,他身后的李成悦显现出来,刘氏长舒了一口气,刚刚积存的力量,如瞬间被抽走一般,身子软成了一团棉花,眼看着就瘫软了。
李成悦忙伸胳膊一隔,就势抱住了刘氏软如蛇的身子,随即脸色胀红一片,竟不知自己是该顾及男女大防撒手放人,还是应该心无杂念、救人一命胜七级浮屠,这真是一个两难的选择。
到最后,一向雷厉风行的李大捕快竟如石雕般立于院中,连呼吸都忘记了。
几个衙役上前,各司其职,有的扣住袁四娘,有的清理牤牛子尸身,有的去找屋中证人问口供,最后只闲下一个名叫曹林的衙役。
这曹林是个生性就愚笨的,什么事情都做不好,所以只是相当于一个打杂的小跟班,自己空闲下来,便好奇的凑到李成悦身侧,看着眼睛都不眨一下的老大,心有好奇的怼了怼李成悦的胳膊,见仍纹丝不动,不由惊得、张大哥,你们快来看看,老大被高人给隔空点穴了!”
这声音大得出奇,吓得李成悦登时醒过神来,手一松,刘氏扑通一声被礅在了地上,眼睛登时一翻,连吓带摔,直接晕过去了。
李成悦气得瞪了一眼曹林,无奈的再次抱起刘氏, 将刘氏重新安顿了一间干净的客户,那五号房是打死也不能住了,毕竟出了人命案。
安顿好刘氏,李成悦抱起高儿,准备回县衙复命,哪知高儿抵死也不离开刘氏,任李成悦使出浑身的解数也是无济于事,两只眼睛哭得如同肿桃一般。
李成悦只好留下六名衙役,自己带着众人犯,先回县衙去向成鸿略复命,免得成大人担心自己儿子,一颗心悬在空中不上不下堵得慌。
此时,天光已经大亮,袁大郎喜孜孜的买了桂花糕赶了回来,离老远就看见了李成悦被乡亲们的赞叹声包裹着,傲骄的扯着一跟绳子,那绳子如同穿蚂蚱的草绳一般,连着拴着袁四娘、袁三郎、袁五郎,还有那混混孙二,有丢过娃子或亲戚丢过娃子的百姓,扔着各式各样的武器------破菜叶子、臭鸡蛋、甚至还有死老鼠,以解心头之愤。
袁四娘躲闪着污秽之物,瞟眼间看到了人群中不知所措的袁大郎,微不可查的摇了摇头,嘴唇一张一兮,只吐出了三个字,便绽放了一个释然而卑微的笑容,这笑容,竟似多年前,她未及笄时游戏花间,比蜜甜。如今,却是物是人非,情己非昨。
袁大郎眼睛不由一红,一股排山倒海的悔意侵袭而来,他知道,袁四娘那停于唇边的三个字是什么,她是说:“哥,保重” 。她是告诉自己,她己生死志,此生无憾,唯一遗憾的是,自己,是她的哥,只盼,来生,没有兄妹情、只得夫妻意。
袁大郎神情恍神间,桂花糕己被拥护的人们挤落在了地上, 被疯狂的人们瞬间踩成了齑粉,面目全非。
人们簇拥着人犯如潮水般涌向县衙,只留下形单影支的袁大郎,身高近七尺的汉子,竟卑微的趴在地上,将地上混着泥土的桂花粉拼命的往嘴里塞,眼睛里己蓄落了泪水,抬眼看那女子背影之时,瞬间泪如泉涌,嘴里含糊着滴咕着:“妹子,我不是你哥”
明月睁开眼来,感觉脑袋似要从自己的脖颈上掉落下来,痛, 浑身都痛;晕,满头星光。
强撑起身子,手掌却是一痛,身子再次跌到榻上,摔得肩膀生疼。
抬起胳膊,只见上面斑斑驳驳的细小口子,手腕上一道勒得清紫绳痕;腿上亦是青一块紫一块的。
明月倒抽了一口气,昨天的思想渐渐回笼,急色的再次坐起身来,见身上只着着一件小衣,又缩回被子里,大喊道:“妙玉,妙玉!!!”
应声而进的哪里是妙玉,而是衣冠整齐的骆平
!手里的托盘里,放着崭新的衣裳鞋袜。
明月眨了眨两下眼睛,脸上的红晕只是一闪而过,便急色匆匆道:“松儿,找到了没有?”
骆平略一迟疑,半天才点了点头道:“昨夜衙门里的捕快、京城大理寺人马全部出动,魏知行亲自审案审了一夜,仅江南住到江北的异乡人就审了数十个,后来闹闹嚷嚷的拘走了好几个人,估计是抓到贼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