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很柔,像是在说给你听,又像是自己在喃喃抱怨。小安观察过,他可能有些轻微的洁癖,衣服从来是一天一换,湿巾总是随身携带,指甲的长度从来没超过手指,而此刻的他,皱着眉头,上手长脚的窝坐在废墟上,用手一点一点扣去泥巴,样子有点可怜……
这种程度,大约超过了平常所能承受的范围。
“这是重灾区,你以为轻轻松松的来去自如?”看着眼前的谢尔伯,表情委委屈屈的,说不出的新奇,好玩。
“确实……想见你一面,还真是难。”谢尔伯抬起头,似有似无的笑挂在嘴边。
小安瞬间反应过来,原来谢尔伯装模作样的是在逗她……
有些不好意思,克制住上扬的嘴角,别过了头,咬了一口鸡肉,含糊不清的说:“找我干嘛?”
谢尔伯看着她身上那绯红久久不退,从脸一直到脖子,到耳朵,到削瘦的肩。花了很大的意志力,才克制住想要拥她入怀的念头,最后,只伸出大手,扣在她脑袋上轻轻的晃动
“问问我的同居人,才住一晚,就消失,是对哪里不满意么?”
小安咽下口中的食物,睁大了双眼,同居???什么时候同居了??
“有什么不对?”谢尔伯好笑的看着她的表情,继续歪着头问
“我……我不同居……”小安颤颤巍巍的说
“那惨了,你可能不知道,最近我赔了很多钱。本打算指望你的房租凑合一阵子……”谢尔伯顿时半身瘫软,靠在坚硬的石块上,有气无力的说。
“是赔给陈国柱家属了么?”
“你知道?关注我了?”他亮亮的眼睛带着笑意直视她
小安默默的点头,心里不太好受,随即问道:“赔了多少?”
“反正我现在是身无分文了。”
“你存款全给他们了,为什么?”
“钱,我还有能力再挣,而他们确实永远的失去了父亲。”谢尔伯抬起了头,看着天上的月亮,轻轻的说
“这些都不是你的过错,全揽到自己身上承担,这种做法真像个悲剧英雄。”
“英雄?我只想当你的英雄,英雄瓦夏。”手轻轻划下,捏了捏她的脸颊
曾几何时她也有个大英雄,接她回家护她周全,可是他不在了,如今再听到这句话,软软糯糯的一句话,就好像泡沫,无声的填满了她心中的裂缝。抬眸望去,只见他色泽沉敛的眼神,是那么清透……
天色昏暗不明之际,呼出的每口气,每一片叶都是阴暗而冰凉的。小安不得不承认,他低头微笑的样子真的很动人,就像风吹过翠绿的竹林,挺拔明净。而她脸有点发烫,只好转头假装在看景色,可这里的景色真是惨目忍睹。
“该回去了。”小安挪开他的手,站了起来,谢尔伯随和的点了点头,跟着站起身来,又向她伸出了手:“我扶你走。”
“哪有那么娇气。”小安再次推开了她的手,一跳一跳的走下废墟。
谢尔伯看着她的背影,摇着头,提起了袋子,跟着走,而此刻,他多想变个分神出来,化作一个石头。
绊她一下……
走回去的时候,就见医大整个医疗队,都在埋头苦吃。只有林路远,蹲在地上,虽然嘴上有油,但正带着手套,拿着镊子,一丝不苟的在给一个小男孩的脸消毒缝合。小安走上前去仔细辨认,这个拿着鸡腿慢吞吞啃的小孩,大约二三岁,手指甲被咬的短的不能再短,个别手指上透着淡淡的血迹,脸上的刮痕深深浅浅,路远正在处理的这个新伤口,位于眼角,不长却很深。
“他怎么受伤了?”小安轻拍了一下路远
这个小男孩小安认识,他并没有在地震中受伤,而是混在同龄的小孩中,围着医疗帐篷玩耍,他的行动和思维都比一般小孩滞后,而且时常发呆,小安注意到他的时候,他蹲在地上啃着指甲,两个手指都已经出血,边啃边掉眼泪,小安紧忙给他被咬坏的手指消毒包扎,虽然这是小伤,但在这种情况下,如果不好好处理,就容易引起发炎化脓从而导致孩子发烧。
林路远幽怨的看了一眼小安,眼睛转了转,“你……离我远点。”
小安莫名其妙的一笑,随即用脚踢了他一下:“犯病了吧。问你话呢。”
“那你离我远点,我在告诉你。”
小安看他转动的小鹿眼,后退了一步:“说。”
“这小孩的脸,是自己用石头戳的。”
“……”
多么熟悉的场景,多么熟悉的对话,只不过,从老男人变成了小少爷。
不应该啊,小安听罢,围着小男孩坐到了地上,林路远手一抖,碰到了小男孩脸上,他轻声哼唧了一下,而后又继续慢吞吞的啃着鸡腿。
“小安,你躲远点,到时候再传这是你私生子,我可不给你解释了……”路远悠悠的说
陈小安白了他一眼,专心研究起了这个小男孩,他的智商虽然发育滞后,但交流沟通偶尔会有回馈,痛觉敏感度应该相对较低,但并未丧失,所以经常啃手啃到出血。又细看了他脸上的刮痕,开始小安以为那是地震后不小心弄的,但现在观察后才发现,脸上的结痂外浅内深,如现在处理的伤口一致,都好像是用硬物戳出来的伤痕。
自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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