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靖溟果然不过小半个时辰便软在了湄姨怀中,连喘气都微弱了许多。湄姨一双眼睛肿的如同核桃,只能搂着楚靖溟一个劲的哭。好在唐哲修终于得了老侯爷松口,气喘吁吁跑来,话都说不出口,只能冲着湄姨点点头。湄姨终于松一口气,回头怒斥早在一边抹眼泪的冷疏摇影:“看你们娘子都成什么样子了,还不快来扶!小蹄子们,小心打断你们的腿!”
楚靖溟一趟到床上便发起了高热,饶是唐哲修这样的男子折腾了半晌都觉得浑身疲软,头昏脑涨,更别提楚靖溟了。湄姨急坏了,狠狠骂了唐哲修,连着冷疏摇影在一旁直掉眼泪。楚靖溟不忍她迁怒唐哲修,忙哼哼着难受,湄姨只得在楚靖溟盈盈的眼光里咬牙放了唐哲修出去找大夫,自己则指手画脚的指使冷疏摇影干这干那,还坐在楚靖溟床边嘘寒问暖十分殷勤。
楚靖溟的身子算不得不好,也不是病殃殃的样子,只是比起常人易生病一点,从前大夫瞧了后说是胎里不足,仔细着点就没事,可偏偏她从小跟着老侯爷颠沛流离的,大病小病到底也没少生,索性她生性活泼,也没落个娇娘子的模样。
老侯爷从来是宝贝她宝贝的厉害,今日这般重罚很是少有。老侯爷从前娶过一房夫人,谁知生产的时候就随孩子一同去了。待他当年机缘巧合得了楚靖溟做养女之后,他也就没再娶,父女两个相依为命,这么多年也就过来了。
大夫来看过之后就回去了,说没什么大碍,只是染了风寒,养养也就好了。湄姨听了后连连说好,老泪纵横的模样送大夫出去,又差人包了好些宫里赐的吃食给送去,那大夫拈一拈胡子,笑的像一只狐狸。
楚靖溟躺在床上,朦朦胧胧的看着冷疏摇影忙活来忙活去,只觉得浑身上下都是燥燥的,却半句话也说不出。她的神智有些飘忽,像是要做梦,却又不知道那心神该往哪里去。
她从前是常常做梦的,梦到的却不过是那几个场景,鲜血淋漓,哭喊不绝,醒的时候并无什么别的感觉,只觉得有些累。
后来因着宇文长庆的事情,梦里的样子也变了许多,那样漆黑的一片,令人作呕的冰冷,仿佛有只手扼住脖子般的窒息。而清醒的时候,往往浑身都是冷汗,连发丝亦湿透了,粘在冰冷的额头上。
而这一次,却像是着了一场大火,烧到天边去的红。那样的热,好像连全身的血液都沸腾起来,从里到在灼烧着皮肤,她想动却动不了,只能这样燃着,连声音亦发不出。
忽然,有一阵白光一点点驱散了那火,奇异的仿佛雪一点点没过了火,一望无际的白,白的如同呵出的一缕气。那又不是雪,一点没有冷的感觉,只是那样的清浅温和,连浑身那种滚烫的感觉也渐渐下去了。
她感觉有人将手放上了她的额头,那样冰凉却舒服,可是没多久那手却又不在了,她急急忙忙想要拉住那手,想睁开眼睛,谁知睁了眼睛,却只瞧见摇影坐在一边,眼睛肿的像一对桃核。
见她醒来,摇影的嘴角一下子绽开了,还没说话,那眼睛里就又漫上了泪,抽抽搭搭哭了起来。
“唉,别哭……”楚靖溟忙开口想劝她,话一出口自己却吓了一跳,那嗓子已哑的不像样子,支离破碎的声音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
“娘子快别说话了,大冷天的娘子发了什么疯跟侯爷闹别扭,作践自己的身子叫旁人心疼,有什么意思?”摇影一边抹着泪一边说着,气鼓鼓的口里也没了分寸,倒叫楚靖溟觉得有些可笑,“湄姨恨不能哭了三斤泪,可快将我和冷疏骂死了。”
楚靖溟说不出话来,只得扯一扯她的袖子,冲她笑一笑,一双眼睛却少见的蒙着一层灰似的。
摇影正哭着,门就开了,冷疏小心翼翼的探了头进来,见楚靖溟醒了,惊喜的呀了一声,便说道:“娘子醒了,我去给娘子端药去。”说着她关了门,走的连脚步亦是轻快的。
不一会儿,冷疏便端着药回来了,那药是黑漆漆一碗,楚靖溟只瞧着就觉得难受,却还是在冷疏摇影二人气鼓鼓的注视下一口气喝了。喝完时,眉头已紧紧拧作一团,嘴角也撇着,囫囵吞下去两块蜜饯,才觉得把那味道压下去。
“现下几时了?湄姨呢?”楚靖溟的声音已是嘶哑难听的厉害,她将药盏递回给冷疏,又扶着摇影的手慢慢直起了身子。
冷疏将药盏放去一旁,又走回来,在楚靖溟背后加了一个软枕:“娘子睡了整夜了,现下天都快亮了。湄姨照顾娘子半宿,方才才累了,叫我哄回去休息了。”
“阿耶可来过?”楚靖溟靠在床头,倦倦开口。
冷疏点了点头,替楚靖溟拉了拉被子,道:“侯爷来看过就回去了,倒是半夜一位姓李的侍卫找人送来了些药,我已经收下了。”
楚靖溟“哦”了一声,而后闭着眼睛倚在了床头,有种不安涌上心头,然而还不待她去想这不安是什么,心里又不禁想起了关于敖澈的事情。
老侯爷现下不肯松口,楚靖溟却了解他,到这番地步,他终究还是会去找魏征的。她知晓自己今日同老侯爷说的话皆是大逆不道,她却没有办法,她今时搭救敖澈,却仿佛搭救往日的自己。
还有那一袭被鲜血尽染的白衣,生生刺痛了眼底,又刺痛了心底。
她不能,绝不能,让他,再因她而受一点点伤。
想到这里,她的手指一点点握紧,略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