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一吃饱就总觉渴,一坐下,程曦便端起桌上的紫砂壶,抬膀子准备往嘴里灌,一仰头瞥见小翠瞪大的眼睛,忙尬笑了几声,转手就给罗晶没动过嘴的茶盏里又浇了两滴,险些溢出来。
程曦尬咳了一声,便问道:“翠儿姐,刚才话可有说完?”
既然主子都已发了话,小翠也是无了遮掩,自搬入华穆苑来,罗晶屋中的熏香,都是纪元纾亲做,原今晨她去尚食局,找纪元纾讨香时,听到宫人们议论,纪元纾被刘尚食敲了手,贬为典药。
“昨日主子能平安无事,也多亏了纪女官,可如今纪女官却被刘尚食如此……”小翠与纪元纾一来二回也是熟识,心中难免抱不平。
程曦也是不忍:“话虽如此,但昨日太后却是定了尚食局的过错,回去了刘尚食免不了要惩处她的,咱们旁人是不好说什么……”
小翠鼻中一哼,撇嘴道:“那刘尚食与玉妃就是姑侄俩,玉妃总明里暗里的挤兑咱们主子,昨日殿上就没说半句好话,这下纪女官与咱们华穆苑往来多了,在尚食局恐也难熬。”
原来刘云香与刘尚食还有这层关系,程曦今日才知道。
罗晶自是了解,往常就属程曦点子多,便皱起眉瞅着程曦。
程曦一看便知,罗晶在求她主意,眼珠子一转便道:“虽她是个尚食女官,在您面前还是得自称奴婢,不如就光明正大罩着纪元纾,她怎么也得卖主子的面。”
小翠那边眸子一动,连连点头,罗晶却有些踌躇道:“这样会不会被说闲话,比如勾结女官?”之前她就不喜欢拉关系,除了和欣贵妃偶尔闲聊两句,连月妃都甚少接触,平日里就慈安宫,华穆苑两点一线,不是说她不愿帮纪元纾,而是她着实不愿在后宫强出头。
程曦无语,这半年不知罗晶的蓝妃是怎么当的,这样畏畏缩缩,怨不得被人欺负。纪元纾昨日公然帮了蓝妃一把,若反被尚食局惩处,那日后,还有谁敢替蓝妃道句一二,所以必须得重赏纪元纾,做给旁人看。
“纪元纾那香薰甚得蓝妃的心,蓝妃娘娘大方打赏些,这有何说不过去,再说了,您是主子,谁人说闲,您收拾她便可。”
这一番话听的小翠简直想对程曦起立鼓掌,她早觉得主子太过不争不抢,自己又不晓得该如何去说,太后果然没有指错人,还好有索吟在身边出出主意。
见罗晶没有吱声,程曦又道:“昨日瞧那燕贵妃,玉妃,娴妃,咄咄逼人之势,我们若再是这般忍让,下次,下下次,恐没昨日幸运了。”
程曦这一句,直接倒出了真相,即便你罗晶不愿出头,可你别忘了,你现在是大安国后宫的蓝妃,你容得了别人,别人未必容得了你。
见罗晶那眉头渐平,似是被说动了,程曦又轻声补了一句:“还记得坚硬与柔软么?”
这是很早以前程曦就同罗晶分享过这么一句话:“想保护这颗柔软的心,就得先给自己做一个坚硬的外壳。”
也就是说我们可以不去害人,但我们得让敌人知道,我们的强大。
罗晶终于缓缓点头,心里也释然了。便命小翠取来她的仙鎏金铜薰炉、流金镶宝杯、白玉金盏杯……统统装进了一个三尺高的四方红木箱中,眼看要装不下了,罗晶还往里塞了盒陛下赏的珍珠,小翠在一旁也是满面兴奋,待装好了,便同两个宫人,乐悠悠的去了尚食局。
程曦在一旁直叹气,我家晶儿真是太实诚了,要么一毛不拔,要么就出手如此阔绰,简直不像送自己的东西,还有那个小翠,一件一件捧着往罗晶眼前送,生怕给的少了。唉……
“昨日和你讲那太后身边的眼线,便是这红霞。”可算把小翠打发走了,程曦端起那紫砂壶,仰着脖子便往嘴里灌了,咕咚咕咚几大口,那茶便见底儿了。
罗晶一时没转过弯:“太后身边伺候的人多,何以见得是她?”
程曦无奈道:“该说你是单纯还是傻呢?”
她将紫砂壶放下,转过身拉起罗晶的手,语重心长道:“我说了你别害怕,红霞是太后下令处死的。”
罗晶心中一惊,手不自觉得发抖,程曦宽慰地轻轻拍了拍她手背。
“纵然她是眼线,可万一是燕贵妃逼迫她呢?你不是说燕贵妃也逼迫你了么?”罗晶还是不敢相信那个和蔼可亲的老人,会做这样的事。
“你别忘了,她虽然逼我,可我没做半点对太后不对的事,而那红霞背主忘义,还对太后下毒,昨日太后皆是看了通透的,所以她难逃一死。”
罗晶还是怔怔,她接着道:“还是那句话,她是太后,你是蓝妃,我们是在大安国的后宫,你我虽要不忘初心,但不可我为鱼肉……”
一时屋内又是几声叹息。
这日飧食后,林枫益从知意轩一路疾步来永轩宫。去了欣贵妃的蓝翊殿,被宫女告知,欣贵妃去了园子,便又忙赶来听竹园。
瞧着离园子还有几步,他退去了肩上的貂绒,挂在二宝手上,命他躲去一旁,还刻意松了松腰间的锦带,并将那锦带像一边拉了拉,这才满意的迈步向园子走去,没走两步便听园子里传来阵阵笑声。
林枫益没急着进去,而是驻足在园口的石墙边朝里面张望,一眼便望见亭中的梨花长凳上,母妃正言笑晏晏,在他的记忆中,母妃从未对他这般展颜欢笑过,他好奇的顺着母妃眼神望去,怎会是她?
四方亭中,欣贵妃身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