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证明,要找沐樾言说话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众人在山里休息了约莫半日的功夫,待到这场稀稀疏疏的小雨渐停,便又坐上马车开始赶往段琬夜安排的地方——而在这近三日的漫长行程里,沐樾言非常争气地没有同我说一句话,甚至连看都不舍得看我一眼。

而周别对我的好心提示仅限于提供孟府的地理位置,大概在浮缘城东北方的边界处,离与段琬夜会合的地方大约有一天半的路程。至于其他的事情,周别身为段琬夜的手下,并没有义务冒着风险向我透露机密的信息,我便也心中知足,不再贪婪地索求更多。

三日之后的深夜,一行人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子来到了浮缘城外的闻桑镇。

因着已是夜半时分,镇上人烟稀少,老远便瞅见段琬夜一身石青色莲花纹长衫,手提一枚微光萦萦的小灯笼,眉目忧楚地伫立在路边的拐角处。

感应到了我们的靠近,段琬夜微微颔首,遥望着稀稀拉拉的人群,似乎有意无意地在寻找着某个人的身影,半晌无果,终又将头缓缓地低了下去。

沐樾言站在众人之首,率先朝他伏下了身,恭顺而又严肃地汇报道:“段惆已死,不过我方亦是伤亡惨重。”

“是我低估段惆的实力了。”段琬夜神色略有些恍惚,“给你们派过去的人手少了些,险些害得计划失败。”

“如今段惆一死,必定惊动了城内一些心怀不轨的势力。”沐樾言面无表情道,“其中最难处理的就是孟郁景。”

听到“孟郁景”三个字,我心中一跳,下意识就抬眼去看沐樾言,却被他冷冷的一记眼神杀吓得收回了目光,安安分分地缩到他身后。

“孟郁景这老东西我盯了有些年头了,跟着着他的探子说段惆出事那会儿,孟郁景还在享受他的庆功宴。”段琬夜嗤笑道,“他刚率兵赶走了北域那群蛮族人,心里头傲着呢,一听到段惆被刺杀的消息,气得连碗筷都砸了。”

“这次动静确实太大,怕是许久都不得安生。”沐樾言道,“孟府周围约莫也会加强戒备,防止意外发生。”

段琬夜眯了眯眼,略有些慵懒道:“罢了,近来风头有点紧,我们做事情得消停消停,不得急躁。”

“是。”沐樾言应声道。

“话说回来……”平缓的声线微微往上扬了扬,段琬夜的眼眸望向人群末端的黑暗处,“晏烛情人呢?”

和往常一样,在说完了所有重要的事情之后,段琬夜才漫不经心地提起这个名字。像是在意,却又像是不在意——这样暧昧而又复杂的情感,怕是一般人都承受不住吧。

短暂的安静过后,周别主动站出来说道:“晏姑娘身受重伤,在回来的路上……去了。”

错综复杂的瞳眸微不可察地缩了缩,段琬夜俊美的面容在幽冷的夜色下骇得惨白:“你……你再说一遍?”

“她去了。”周别悲怆的眼底噙满了泪光。

夜凉如水,万物黯然。段琬夜深不见底的眼眸像是在一瞬间抽离了所有情绪,变得恍惚怔然。静默半晌,偏头将被灯火照亮的脸庞隐入黑暗中,空留一声感慨似的轻叹:

“是吗,这样啊……”

没有悲伤,没有愤怒,甚至连最后剩下的一丝愕然都被生生剥离。段琬夜的语气淡如微风拂过,又似乎只是在一首古曲的末尾,平静地绘上一小串休止符。

我站在茫茫如海的黑夜中,定定地凝视着段琬夜,心知他和晏烛情的事情终不是旁人能够参与其中的,不过想起晏烛情临死前的模样,还是会替她感到惋惜。

自从那几个噩梦一般的夜晚过去后,段惆被刺杀的消息很快传遍了整个浮缘城,连这城外的闻桑小镇都狠狠地震了三震——上到城内外的王公贵族,下到街边的平民百姓,无一不对此事议论纷纷。偏这段家的老皇帝上了年纪,稀里糊涂地就把手中几件大事交由了居心叵测的人来处理,这手握大权的孟郁景就是其中之一。

段琬夜一行人虽视孟郁景为眼中钉,但段惆死后浮缘城内的情形明显要紧张许多,便也暂时不敢再掀起什么大风大浪,老实地窝藏在闻桑镇里一座名为“丹青”的小茶馆内,做着不温不火的生意。

我自从来到闻桑镇之后就被放了鸭子,段琬夜一直忙着自己的事情,鲜少关注我的举动,而沐樾言则又开始了他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生活,近一个半月的时间里,我想抓着他说句话都很困难。在这样自由度极大的情况下,我便也不像往日在浮缘城里那样拘束,经常一个人溜出去看书听戏,然后顺道打听一些与孟府相关的消息。

一日里天气正晴,我正想着在这深秋多雨的季节里,晴朗是一件多么难得的事情,便不知不觉地一个人晃到了街上。

闻桑镇的街道又细又长,弯弯扭扭,虽不同于浮缘城城内的繁华大气,却也有着别样的乡土风情。镇上的百姓们热情好客,稍聊两句便能自来熟,这不——没走两步就碰上了扎堆的人群,熙熙攘攘地围成一圈,似乎在一起讨论着什么趣事。

走近了才发现,是街上那个疯乞丐“高神仙”又趁着天气晴好出来说故事讨钱了。我刚来闻桑镇的时候还不知道这些,只是偶有一次见到这骨瘦如柴的男人站在街边,手舞足蹈地对着众人讲述浮缘城内外发生的故事,偏还有一大堆人围观叫好,甚至会大发慈悲地往他手里塞钱。后来才从来往的听客口中得知,大家都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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