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的时候，顾江城睡了一会儿，再睁开眼睛已经是凌晨。他看了看时间，蓦地站起身来，外套都来不及穿便抓起车钥匙，急急忙忙地走出卧室。推开门，阮凝儿就站在窗边看着自己。
他这才想起她昨晚到他这边来，竟一直没有离开。
初晨的天空，涤荡着色泽分明的薄光，一切都是安静而浅淡的。阮凝儿脸色苍白，一夜没有睡，脆弱得仿佛一碰就会破碎。
“江城，你要去找她是不是？”
他站在那里，只说了一句：“凝儿，对不起。”
阮凝儿简直要崩溃了，泪水簌簌而落，声音却很轻，“江城，你爱她，可是她不爱你。如果她爱你，就不会再回美国去了。”
顾江城苦笑，“她脾气就是这样，总是那么骄傲......”
“是啊，她总是那么骄傲。在她心里，她爱自己永远会比爱你更多。可是你知道吗？江城，我爱你，胜过爱自己，胜过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一切。”
顾江城愣在原地。
“你大概觉得很奇怪是不是？我们才在一起这么短的时间，我说出这样的话很不可思议是不是？其实我在很小的时候就爱上你了。你还记得高中时候方雨去美国那年冬天吗？我们一起去市中心的游乐园替她送行。后来天晚了，我就先走了。回家的路上有点堵车，我在计程车里看见你和方雨在街上走向车站。她上了二十六路车，你站在路边看着她离去，本来车子都已经开走了，然后我看见你跑着去追她。我那个时候都不敢相信，就在车窗里看着你追着车子跑，追了好久还是没有追上。我的计程车擦着你身边驶过去，我看见你脸上的表情，我在车子里哭。我以前还不懂，不懂得以我们那样稚嫩的年纪，怎么会知道什么是爱情。那个时候，我便懂得了。江城，我爱你，比她爱得更早，比她爱得更深。给我一个机会，我比她更适合做你的妻子。 ”
顾江城痛苦地看着她， “可是凝儿，我不爱你，你一直都知道。”
“现在不爱，没有关系。我可以等，反正我已经等了那么多年，我可以一直地等下去。总有一天，你会爱上我。” 阮凝儿一字一句地说，眼睛里执着的光芒几乎可怕，“方雨离开你的时候，你伤得那么重，几乎是夜夜醉着回来。我愿意照顾你，我愿意听你对我倾诉，你看着我的时候其实是在看她，你与我□□的时候在我耳边叫着方雨的名字，所有的这些我都不在乎。江城，方雨会因为事业、自尊而离开。我却可以放下所有的东西，永远、永远不会离开你！”
“你对我的好，我会感激你一辈子。我可以拿任何东西来报答你对我的情意，只是我不能给你感情。跟你订婚是我的错，我不该在人生自暴自弃的时候那么草率地做出关系一生的决定。你怎样恨我，怎样怪我，怎样让我补偿，我统统愿意接受。但是......”
她尖叫着打断他的话，“她根本不爱你！你难道不明白吗？她今天可以回来，明天会不会再走？到时候你要再去夜夜买醉？！你想想，这一年多以来，她为你做过什么？！我才是爱着你的人！我才是陪伴着你的人！我一手将你带出黑暗，你不能就这样离开我！你欠我的，什么都不能补偿！”
她歇斯底里地对他吼，激动中推倒了身边的小茶几，上好的青瓷花瓶“哐啷”一声打碎了一地。
激动的对峙中，顾江城只是静静地站在阴影里说：“当初你就知道我爱的人是方雨，这一点我从来没有隐瞒，也从来没有改变。威胁我，并不能让我去爱你，就算我们结婚了，我还是不会爱上你。你何必强求......”
阮凝儿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顿时软弱下来，跪在地上哭泣哀求着。
“我们订婚的消息，我身边所有的人都知道。你就这样去找她，我的家里人会怎样想？我的同事会在怎样想？江城，你对方雨百般包容，一次又一次不顾自尊地回去找她，可是连一次机会都不给我，你怎么能这样残忍？求你，别这样对我！方雨离开你一样会过得很好，她没有了你还会遇到另外一个，她身边还有李定衍。可是我......江城，没有了你，我便不能活，我真的不能活下去......”
顾江城站在那里，望着脚下的女子在自己跟前哭求。她一遍遍地说，后来都听不清楚她说了些什么。那一瞬间，他只觉得自己困兽一般，被冥冥中注定的命运逼得走投无路，深谙地看着阮凝儿，说：“对不起，我不能留下。”
她凄楚地笑，仰起头来，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她身边的窗户开着一条缝，乳白色的窗帘在冷风中吹拂，下面是三十多层的高楼，地面上的一切都是渺小的。
“我刚才说了，没有你，我活不下去。你要去找她也可以，只要你离开一步，我就从这里跳下去。”
“凝儿，理智一点。你这样做，对你对我都不公平。”
“公平是什么？我等了这么多年才能得到你，你却依然爱着她，这对我又何其公平！”
顾江城深吸一口气，下了决心向门口走去。
阮凝儿并不上前阻拦，反而退开一步，拥开窗户一霎那，城市的海风呼呼地刮进来。顾江城蓦地扭头过来，刺眼的光芒，空气稀薄，阮凝儿的身影在高空的阳光里闪烁，一眨眼便消失了......